返回天云宗的路上,沉默如同实质的冰层,将周凌云与苏清然彻底隔绝。
苏清然御剑在前,白衣胜雪,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决绝寒冷,再未回头看上一眼。
周凌云跟在后方,面色沉寂如水,目光偶尔掠过她的背影,心脏便像是被冰冷的针尖反复刺扎,泛起细密而持久的痛楚。吞噬剑魂似乎也感应到他低落的心绪,在丹田内静静悬浮,幽光黯淡。
抵达宗门,苏清然径直前往刑堂复命,上交了那块作为证据的黑色碎布,并将清河镇的见闻、魔物的凶残以及……周凌云身上那“诡异相似”的力量,客观而冰冷地陈述了一遍,未添油加醋,却也未做任何维护。
周凌云随后踏入刑堂大殿,立刻感受到数道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上,沉重而锐利。墨渊长老端坐上位,面色凝重,李乘风则站在一旁,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周凌云,”墨渊长老开口,声音低沉,“苏清然所言,你可有辩解?”
周凌云抬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墨渊长老深邃的眼眸,又扫过一旁眼神躲闪却难掩快意的李乘风,最后落在如同冰雕般站在一侧、不肯与他对视的苏清然身上。
千言万语堵在胸口,关于吞噬剑魂的秘密,关于父亲可能留下的线索,关于这力量并非邪恶的坚持……但最终,他只是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干涩:“弟子无话可说。”
解释?如何解释?说一道来自玉佩的剑魂能吞噬万物?这听起来比魔功更像天方夜谭,更易坐实嫌疑。在无法揭露根源的情况下,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
他的沉默,在众人眼中无异于默认。
李乘风立刻上前一步,义正词严:“长老!周师弟力量诡异,进步神速,又恰与魔气相似,此事绝非巧合!为防万一,应以宗门安危为重!”
墨渊长老凝视周凌云良久,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他看得出周凌云并非奸恶之徒,那日秘境中悍不畏死对抗魔物亦做不得假。但苏清然的报告和那奇异的力量确实存疑。
半晌,他沉声道:“周凌云,你力量来源不明,虽无直接证据表明你修炼魔功,但与魔气牵扯过深,终非善事。即日起,于思过崖禁闭一月,非令不得出。期间需每日接受刑堂执事探查,静思己过,澄澈道心!”
禁闭思过。
这个处罚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没有废其修为,没有逐出宗门,保留了余地,但也意味着不信任和监控。
周凌云身体微微一僵,随即低下头,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拱手道:“弟子……领罚。”
两名刑堂弟子上前,示意他跟随。经过苏清然身边时,他脚步微顿,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迈步离开。
苏清然垂在袖中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依旧没有抬头。
思过崖位于天云宗后山僻静处,面朝云海,背靠绝壁,只有一个简陋的石洞可供栖身,灵气稀薄,寂寥冷清。
厚重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发出沉闷的响声,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黑暗与寂静瞬间将周凌云吞噬。
他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坐下,前所未有的孤寂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被误解的委屈、不被信任的痛苦、还有对苏清然那份刚刚萌芽便被彻底冰封的情愫,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撕裂。
“邪魔外道……与魔物何异……”
苏清然那句冰冷失望的质问,反复在他脑海中回荡,字字诛心。
为什么拥有这样的力量?
为什么偏偏是他?
如果父亲还在……
如果……没有这吞噬剑魂……
纷乱的思绪如同毒蛇,啃噬着他的理智。丹田内,那缕沉寂的黑暗印记似乎感受到了他内心的动摇和负面情绪,开始微微发烫,散发出蛊惑的低语。
“愤怒吗?不甘吗?”
“他们恐惧你,排斥你,只因你拥有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
“解释?何必解释!力量就是一切!吞噬吧!变得更强!强到让所有人颤栗、臣服!”
“那个女人……她不信你,她背叛你……若有朝一日登临绝顶,她也不过是……”
“闭嘴!”周凌云猛地抱头低吼,额角青筋暴起,试图驱散脑中那充满诱惑与毁灭的魔音。
吞噬剑魂感受到主人的挣扎,发出嗡鸣,幽光闪烁,试图压制那缕黑暗印记,两者在他体内形成拉锯,带来剧烈的痛苦。
他蜷缩在黑暗中,大汗淋漓,身体时而冰冷时而灼热。一边是黑暗印记诱惑他走向极端的力量,另一边则是苏清然那双失望冰冷的眼眸和墨渊长老“执剑之心”的告诫。
就在心神即将失守的边缘,记忆的碎片不由自主地浮现。
是苏清然在秘境魔灾中与他背靠背作战的坚定……
是赤焰山谷她递过丹药时微凉的指尖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是望月崖并立时,月光洒在她身上静谧的柔光……
还有……最后她决绝离开时,那微微颤抖的衣袖……
这些画面如同清冷的泉水,一点点浇灭他心中的躁动与戾气。
“她……只是担心……”周凌云喃喃自语,眼中的混乱与赤红渐渐褪去。他忽然有些理解了她的恐惧和失望。那种无法掌控、与邪恶相似的力量,任谁都会不安吧?
自己一味沉默,又何尝不是一种不信任?
剧烈的情绪波动慢慢平复,那缕黑暗印记也重新蛰伏下去。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和坚定。
墨渊长老说得对,力量无分正邪,关键在于执剑之心!
他不能辜负这份机缘,更不能被这力量所奴役!他要掌控它,而不是被它掌控!
首先要做的,就是彻底弄清那缕黑暗印记的来历,并找到控制甚至净化它的方法!
接下来的日子,周凌云不再颓唐。他每日接受刑堂执事的探查时,坦然展示筑基期的灵力(刻意隐藏了吞噬特性),对方自然查不出任何魔气痕迹。其余时间,他便在思过崖上苦修不辍。
他不再疯狂追求吞噬能量提升修为,而是沉下心来,一遍遍打磨剑技,凝练神识,试图以自身意志彻底沟通、掌控吞噬剑魂,并仔细研究那缕黑暗印记,尝试用剑魂的力量去慢慢消磨它,过程缓慢而艰难,却让他对力量的掌控愈发精妙。
偶尔,他会望向剑峰的方向,想象着那个人此刻在做什么。心中的刺痛依旧,却不再只有怨怼,多了一份复杂的理解和自己都未察觉的思念。
这一日,石门开启,来的不是例行检查的执事,而是墨渊长老。
他看着崖上挥汗如雨、眼神却异常清澈坚定的周凌云,微微颔首。
“看来,这思过崖,你并未虚度。”
周凌云收剑行礼:“弟子谨记长老教诲。”
墨渊深深看了他一眼:“力量可控否?”
周凌云沉默片刻,郑重道:“心可控,力便可控。”
“善。”墨渊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禁闭期满,便可离开。宗门不久或有大事,需用人之处甚多。你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一些人的期望。”
说完,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剑峰方向,转身离去。
石门再次关上。
周凌云却因墨渊最后那句话怔在原地。
一些人的期望?……是谁?
他心中那潭死水,仿佛被投入一颗石子,漾开圈圈涟漪。
望向云海的目光,渐渐变得深邃而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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