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没有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目光里有千言万语,有担忧,有牵挂,也有一种无言的信任。
她最终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身,迈步离去。她的身影在风沙中渐行渐远,身姿却依旧挺拔。
就在即将消失在视野尽头时,她停下了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
“你走的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
“若有一日,你心中所有的疑问都有了答案,便回来吧。”
“外婆等你。”
王烈长老上前一步,低声道:“边关守将已安排妥当,半个时辰后,便有巡逻队穿越虚裂带。你随行,切记,不可显露身份。”
“砚清”先生点头:“我明白。”
王烈看着他,忽然咧嘴一笑:“你这性子,跟你爹年轻时一模一样——倔得像头牛,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砚清”也笑了:“那我爹,后来撞破南墙了吗?”
“撞破了。”王烈眼神深远,“所以他才是你爹。”
“砚清”向外婆和王烈长老深深一礼,然后转身,跟随巡逻队,踏入了那片混乱的虚裂带。
巡逻队的队长手持一面古朴的青铜罗盘,罗盘上的指针在狂暴的乱流中疯狂旋转,队长凭借多年的经验,不断调整着前进的方向。“砚清”紧随其后,收敛全身气息,如同一片落叶,随波逐流。
苏棠则紧跟在先生身后,她收敛心神,努力模仿先生的态度,不惊、不惧、不避,任由那混乱的景象冲击自己的感官。
第一日
他们看到,一群形似蜥蜴、却生有双翼的生物,在冬雷与夏雪交织的乱流中穿梭飞行。
它们的鳞片在电光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不惧雷电,反而会主动冲向那些细小的电弧,如同在沐浴。
它们适应了这混乱的规则,在悖论中找到了自己的生存之道。
“先生,”苏棠轻声问道,声音在乱流中显得有些飘忽,“它们为何不惧雷电?”
“惧?为何要惧?你认为它们应当惧,只是你的认知在投射罢了。它们只是存在着,如同风在吹,雪在落,不因你认为它该惧或不该惧而有丝毫改变。”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那片混乱的天地,回答苏棠的疑问:“存在,就是它的意义。我们不必去追求它‘应该’怎样,或者‘合理’在哪里。它就在那里,以它自己的方式‘在’。
我们能做的,是去容纳它,顺应它,接纳它。
你看那冬雷夏雪,看似混乱,却自有其律动;那山河倒悬,看似悖逆,却也构成了新的和谐。
道,本就在万物之中,也在无序之内。所谓的‘无序’,或许只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另一种‘序’。心之所向,便是道之所存。”
第三日
他们看到,一条由液态灵气构成的河流,从天空的裂缝中倾泻而下,却又在半空中凝结成冰,冰块坠落时,内部却有火焰在燃烧,形成冰火同源的奇景。
“冰与火……”苏棠喃喃道,“它们不是敌人,而是彼此的一部分。”
“正是。”“砚清”应道,“生与死,盛与衰,它们并非对立,而是彼此孕育,相互转化。”
他倾听风的轨迹,倾听雷的余韵,倾听雪落的节奏,倾听雨滴砸地的频率。他不再试图用已知的“理”去解释这一切,而是让自己的心神如一张白纸,去承接、去容纳这片天地最原始的“音”。
他看见那冬雷,是夏的极盛,也是冬的初生;他看见那烈日下的雪,是热的衰亡,也是寒的萌发。
冰与火,生与死,盛与衰,它们并非对立,而是彼此孕育,相互转化。这混乱的天地,正以最直观的方式,向他展示着“有”与“无”的真相。
他凝视着那片倒悬的山峰,峰顶深埋大地,如同衰落;而根部扎入云海,如同新生。
这不正是“今日之‘有’,明日之‘无’;此刻之‘无’,下一瞬又可能为‘有’”的写照吗?执着于‘有’,便会恐惧‘无’;若知‘无’即是‘有’之基,‘有’即是‘无’之显,心便无所挂碍。
第五日
就在这时,他眼前所见的景象开始模糊、扭曲,如同水中的倒影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冬雷、夏雪、倒悬的山峰……所有的一切都在他感知中化为虚幻的光影,仿佛从未真正存在过。
他忽然明白,一切的“有”与“无”,“生”与“死”,“盛”与“衰”,都只是大道运行中的一瞬,如同梦幻泡影。
原来,执着于分辨真假、追问为何,本身就是一种“动”;而当心真正静止,不加评判,不生执着时,万般幻相自然消散,只余一片澄明
——这便是“心若不动,万相皆空。一切如真似梦”。
当前方的混乱景象开始减弱,青铜罗盘的指针终于稳定下来,指向一个方向。队长松了口气:“到了。你已通过虚裂带,正式进入苍渊界。”
他递给“砚清”和苏棠各一块玉牌:“凭此牌,可进入最近的‘新安城’,城中有交易市场、修炼坊、任务堂。记住,苍渊不讲规矩,只讲生死。你若想活,就得比别人强。”
他们接过玉牌,道了声谢。
最后回望了一眼虚裂带。
那片撕裂的天地,依旧雷火交织,冰霜共舞。
砚清转身,抬头望去。光门之后,是一片无垠的沃野。
翠色如海,层层叠叠铺展至天际,灵雾缭绕在林梢之间,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草木香与湿润的泥土气息,偶尔夹杂着远处灵泉喷涌的水汽,那水珠中竟泛着淡淡的金纹,落地后渗入土中,竟让周围的灵草生长速度肉眼可见。
藤蔓如龙蛇攀附在古木之上,叶片间闪烁着微光,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呼吸。
远处,一座巨城巍然矗立,城墙由青玉与沉木交织而成,缝隙间嵌着细密的灵纹金丝,阳光下流转着温润光泽。
城楼上飘扬着各宗派的旗帜,彩绸翻飞,旗角缀着微光流转的灵石珠串,随风轻响,如同风铃低吟。
“砚清”立于城外,衣袍已染露水,发丝微湿,却眼神清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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