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狄人新一轮的进攻如同狂暴的海啸,狠狠拍击着云霞关的城墙。
攻城锤撞击城门的沉闷巨响,云梯钩爪扣上垛口的刺耳摩擦,以及双方士兵短兵相接时爆发出的怒吼与惨嚎,将刚刚经历过箭雨洗礼的城头再次拖入了更加血腥残酷的肉搏地狱。
苏芷所在的西门箭楼,因为位置相对突出,也成为了北狄人重点攻击的目标之一。
不断有敌军试图从这里突破,守军则拼死抵抗,刀光剑影在狭窄的城墙上交错闪烁,每一次兵刃碰撞都迸射出死亡的火花。
石勇等亲兵的压力骤增,他们不仅要防范流矢,更要时刻警惕可能突破防线的敌军,护卫圈被迫缩小,紧紧贴在苏芷周围。
伤员被送来的频率更快,伤势也更为惨烈。
断肢、开膛破肚、深可见骨的刀伤……
战争的残酷以最直观的方式呈现在苏芷面前。
她的救护点周围,很快就堆积了不少待处理的伤员,呻吟声、呼痛声不绝于耳。
苏芷在不同的伤员之间穿梭,进行着最简单的分类和紧急止血处理。
条件有限,她只能优先处理那些有存活希望的伤员,对于伤势过重、已然回天乏术的,她只能忍着心痛,让人尽量安置到一旁,减少他们的痛苦。
就在她刚刚为一个被弯刀砍掉半个手掌的士兵扎紧断腕处的动脉时,一阵异常激烈的厮杀声和惊呼从不远处的垛口传来!
“保护将军!”
“将军小心!”
苏芷下意识地抬头望去。
只见那边人影晃动,刀剑碰撞声密集如雨点,似乎有敌军精锐小队突破了防线,正在与守军将领缠斗!
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江蓠!
他果然在城头亲自督战!
此刻的江蓠,宛如战神附体,手中一杆长枪舞得泼水不进,每一次刺出都精准而狠辣,必然带起一蓬血雨。
但他显然也陷入了重围,四五名身材魁梧、面目狰狞的北狄悍卒正围攻着他,招式狠毒,专攻要害。
周围的亲兵也被其他敌人缠住,一时无法援手。
突然,一名北狄士卒佯攻上路,另一人却阴险地从侧面掷出一柄短斧,直取江蓠肋下!
江蓠虽及时闪避,但斧刃依旧擦着他的左臂划过,厚重的铠甲被割开一道口子,鲜血瞬间涌出!
江蓠闷哼一声,动作却丝毫未缓,反而因为受伤激起了凶性,长枪如龙,猛地洞穿了掷斧者的咽喉!
但左臂受伤显然影响了他的灵活性,防守出现了一丝空隙。
“石勇!去帮将军!”
苏芷想也没想,厉声喊道。
她知道自己这边也很危险,但江蓠的安危关乎整个战局!
石勇脸色一变,显然极为犹豫。
他的首要任务是保护苏芷。
“快去!这是命令!”苏芷的语气强硬,“我这里暂时还能顶住!”
石勇看了一眼那边岌岌可危的战局,又看了看苏芷,一咬牙:
“你们几个,死守苏医官!”
说罢,拔出腰刀,如同一头猛虎般冲入了那边的战团。
有了石勇这支生力军的加入,江蓠那边的压力骤减。
很快,几名北狄悍卒被斩杀殆尽。
但江蓠左臂的伤口血流不止,将半截袖子都染红了。
战斗暂时告一段落,亲兵们迅速清理战场,巩固防线。
江蓠在众人的簇拥下,朝着相对安全的箭楼方向退去。
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依旧锐利,眉头紧锁,显然伤口的疼痛不轻。
“将军!”苏芷立刻迎了上去,一把抓住他受伤的手臂,“让我看看!”
江蓠本想拒绝,但看到苏芷脸上的焦急和那双沾满血污却异常坚定的眼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任由苏芷将他拉到救护点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了下来。
苏芷迅速检查伤口。
斧刃造成的伤口很长,虽然不算太深,但皮肉翻卷,血流不止,而且很可能伤及了肌腱。
必须立刻进行清创缝合,否则一旦感染或肌腱断裂,后果不堪设想。
“需要缝合!这里不行,太乱太危险!箭楼底层!”
苏芷当机立断,对旁边的亲兵命令道,
“快,扶将军进去!准备热水、烈酒、最多的蜡烛!我的药箱!”
亲兵们不敢怠慢,立刻行动起来。
箭楼底层相对昏暗,但比外面安全得多。
亲兵们很快点起了七八根蜡烛,将小小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又端来了热水和烈酒。
苏芷让江蓠脱下半边铠甲和内衣,露出精壮但此刻鲜血淋漓的手臂。
伤口比她预想的还要狰狞一些。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先用热水清洗掉伤口周围的血污,然后用烈酒反复冲洗伤口内部。
酒精刺激伤口的剧痛让江蓠肌肉猛地绷紧,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但他咬紧牙关,硬是没有发出一声痛哼,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始终落在苏芷专注的侧脸上。
苏芷无暇他顾,她全神贯注,仿佛进入了一个忘我的境界。
她从药箱里取出羊肠线和特制的弯曲缝合针,在蜡烛上灼烧消毒。
她的动作稳定而精准,穿针引线,如同最熟练的绣娘,只是她缝合的不是绸缎,而是血肉。
一针,两针,三针……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可能的肌腱位置,将翻卷的皮肉对合整齐,仔细缝合。
汗水从她的鼻尖和额角滑落,有时几乎要滴进伤口,她都及时用手背擦去。
烛光下,她的睫毛低垂,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专注。
江蓠默默地看着她。
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紧抿的嘴唇,以及那双清澈眼眸中倒映的烛火和……
他的影子。
城外的喊杀声、惨叫声,似乎在这一刻都远去了,箭楼底层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她轻柔的呼吸声、针线穿过皮肉的细微声响,以及蜡烛燃烧的噼啪声。
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江蓠心中滋生。
不是疼痛,不是对战局的忧虑,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甚至……
是一丝安心。
仿佛有这个女子在,再重的伤,也不再可怕。
不知过了多久,苏芷终于剪断了线头,长长舒了一口气。
伤口被完美地缝合起来,虽然依旧红肿,但已经不再流血。
她再次用烈酒擦拭了一遍伤口周围,撒上厚厚的金疮药,然后用干净的棉布仔细包扎好。
“好了。”
她抬起头,这才发现江蓠一直在看着她。
他的目光深邃而复杂,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苏芷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脸上有些发烫,连忙避开他的视线,低头收拾器械。
“伤口不要沾水,近期左臂不可用力,防止崩裂。
明天我再来换药。”
江蓠没有说话,只是活动了一下包扎好的左臂,疼痛感依然存在,但那种失控的流血和虚弱感已经消失了。
他看着苏芷忙碌的背影,看着她被汗水浸湿的鬓发和沾染血污的侧脸,突然低声开口,声音因为忍痛而有些沙哑:
“有劳了。”
苏芷收拾东西的动作微微一顿,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城外再次传来了北狄人进攻的号角声,比之前更加急促,更加疯狂!
江蓠眼神一凛,瞬间恢复了那个冷面将军的威严,霍然起身:
“他们又要上来了!
苏医官,你就留在此处,非必要不要出去!”
说罢,不等苏芷回应,便抓起靠在墙边的长枪,大步走出了箭楼,重新投入那血腥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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