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江楼,临江而建,雕栏画栋。
午后江风带着水汽穿堂而过,吹散了秋日的余威,也吹动了雅间内两人的衣袂。
李玄一身玄色劲装,腰悬炼狱刀,身姿挺拔,眉宇间有股凝而不散的锐气。
四名玄卫如同四尊铁铸的雕像,无声地侍立在雅间入口,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李玄对面,布政使裴玄机一身月白儒衫,气质温润如玉,仿佛与这喧嚣尘世格格不入。
一柄样式古朴的长剑随意地倚在桌边,剑鞘暗沉,却透着一股中正平和的浩然之气。
他只带了两名青衣侍从,安静地侍立在屏风之后。
江面波光粼粼,舟楫往来,一片祥和景象,与城中日益紧张的局势形成鲜明对比。
“李都督少年英杰,一夜之间便清除内患,重整玄镜司,裴某佩服。”裴玄机率先开口,声音温和,如玉石相击,清晰悦耳。
他提起温在炭炉上的紫砂壶,为李玄斟了一杯清茶,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
“只是,不知李都督接下来,欲以何策应对这长生邪教与妖鬼之祸?”
李玄端起茶杯,并未饮,目光如电,直视裴玄机:“裴大人谬赞。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玄镜司已整肃完毕,自当倾力出击。首要,便是以雷霆之势,清剿妖鬼,捕杀邪教核心首脑,斩断其爪牙,震慑宵小!迟则生变,任由妖鬼继续蔓延,恐生大祸。”
他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主线任务时间紧迫,逼得他必须快。
裴玄机微微颔首,神色却并无波澜:“李都督锐气可嘉,除魔卫道之心,天地可鉴。然……”
他话锋一转,声音依旧平和,却多了几分凝重,“长生教盘踞剑南道非止一日,其根系早已与地方豪强、官吏纠缠不清,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若一味猛火急攻,恐邪教未除,地方先乱,百姓更遭池鱼之殃。届时,妖鬼未平,人祸又起,岂非更糟?”
“那依裴大人之见?”李玄剑眉微蹙。
他脑海之中有一年前“李玄”随大都督赵天罡初见这位新任布政使时的记忆,对方看似温和,其实心智坚如磐石,对于主政理政、处理地方矛盾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当如治水,堵不如疏,急不如缓。”
裴玄机指尖轻轻划过温热的杯沿,“分化、瓦解、替代。先明其脉络,晓其勾结,分化其同盟,使其内耗;再寻其破绽,剪其羽翼,逐步瓦解其根基;最后,以清明吏治,替代那些被腐蚀的空洞。
如此,既能根除毒瘤,又能保地方元气,维持大局稳定。此非怯懦,实乃顾全大局,为长远计。”
李玄放下茶杯,眸光直视裴玄机。
“裴大人思虑周全,李玄佩服。然,时不我待!妖鬼食人,邪教惑众,每拖延一日,便多无数冤魂!
顾全大局?
若连眼前的百姓都无法庇护,谈何长远?雷霆快刀,虽痛一时,却能立竿见影,震慑四方!待扫清妖氛,再整肃吏治,扶持民生,亦不迟!”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无形的气机仿佛让雅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一人主张铁血肃清,速战速决;一人主张步步为营,稳中求胜。
目标皆是荡平妖邪,但理念却如同这奔流的大江与沉稳的堤岸,一个激流勇进,一个岿然不动。
“李都督赤诚之心,裴某感同身受。”裴玄机轻轻叹了口气,似乎也明白自己难以说服眼前这位锐气冲霄的年轻人。
他不再争辩,而是从袖中取出一份薄薄的卷宗,轻轻推到李玄面前。
“此乃裴某到任一年来,暗中查访所得。其中记录了剑南几家与长生教勾连极深,且已成尾大不掉之势的帮派首领,以及数家豪族中与邪教往来密切的关键人物。其行事之猖獗,危害之深,已远超寻常勾结,近乎一体。”
李玄眼神一凝,瞬间明白了裴玄机的用意。这位看似温和的布政使,并非毫无作为,更非对邪教妥协。
他一直在暗中布局,收集证据,等待时机。
这份名单,就是他的诚意,也是他的界限。
名单之外的,是他认为尚可分化瓦解或需要他布政司内部清理的范畴;而名单上的,则是他默许甚至希望玄镜司以雷霆手段清除的毒瘤。
“裴大人用心良苦。”
李玄没有犹豫,径直将卷宗收入怀中,两人心照不宣,无需多言。
玄镜司这把快刀,用来斩这些腐臭的毒瘤,正好。
“李都督放手施为便是。”
裴玄机神色郑重,“布政司这边,裴某亦会尽快梳理内部,将那些与邪教有染,或尸位素餐的官员,一一清除。吏治不清,政令难通,妖鬼之祸便如野草,烧之不尽。”
“如此甚好!”
李玄起身,抱拳一礼。
“裴大人,妖鬼肆虐,生灵涂炭,你我职责所在,当戮力同心,后续之事,还望布政司鼎力相助!”
“职责所在,义不容辞。”裴玄机也站起身,郑重回礼。
李玄不再多言,带着四名玄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雅间。
江风涌入,吹动他玄色的衣角,背影如出鞘利刃,锋芒毕露。
脚步声远去,雅间内恢复宁静。
屏风后的密室,转出一人。
此人身材魁梧,身着不起眼的深色劲装,但龙行虎步间,自有一股尸山血海中磨砺出的凛冽煞气,连雅间内的空气都变得灼热了几分。
他腰间并未悬剑,只是随意提着一杆用布套包裹的长条状兵器,布套边缘隐隐透出暗红的金属光泽。
此人正是朝廷坐镇剑南道的最高武力,手握三千铁骑的镇国将军——王天策。
“如何?”王天策声音洪亮,如同金铁交鸣,与裴玄机的温润形成鲜明对比。
他走到窗边,望着楼下李玄带着玄卫策马远去的背影,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
裴玄机重新坐下,端起微凉的茶,望着杯中沉浮的茶叶,缓缓道:“锐不可当,杀伐果决,是柄好刀。只是过刚易折。”
“刚点好!”王天策大手一挥,带起一股劲风,“对付长生教这种邪魔外道,就该用快刀!婆婆妈妈,瞻前顾后,反倒让他们坐大!
你是稳打稳扎了,多少百姓被那劳什子【升仙丸】害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多少人挣扎求活,最后又进了妖鬼的肚皮?老子在军营里听着都憋屈!”
“还有赵天罡!如果我们早些动手,他也许就不会死。”
他语气激愤,身上的血煞之气隐隐翻腾。
裴玄机沉默片刻,眼中温润的光芒下,也闪过一丝深切的痛楚。
一年来,那些被邪教蛊惑而倾家荡产骨肉分离的惨剧,那些在升仙丸作用下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凄厉面孔,如同烙印般刻在他心里。
“是啊…”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某种重担,眼神变得清明而锐利,如同他倚在桌边的那柄古剑。
“一年了,该摸的脉络,该布的棋子,也差不多了。布政司和各级衙门里那些蠹虫,城防军中那些不安分的沙子,也差不多清理干净了。”
他看向王天策,“王将军,你说得对。乱世当用重典,沉疴需下猛药。再稳下去,就不是稳重,是懦弱了。那年轻人不错,能接赵天罡的担子,是时候动手了。”
王天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煞气更盛:“这才对嘛!裴大人,你的剑磨了一年,该见血了;老子的霸王枪,也早就饥渴难耐了!李小子都敢冲在前面,咱们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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