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乾帝都，永安城。
夜色深沉，宫禁肃穆。
万寿宫作为当今圣上的修炼之所，更是守卫森严，四周寂静得只剩下风吹过琉璃瓦的细碎声响。
宫门外，一道略显佝偻的身影，如同石雕般，已经静静的站立许久。
他身着象征内廷最高权势的猩红蟒袍，面白无须，眼神开阖间精光内敛。
此人便是司礼监掌印大监，内廷无数宦官口中的老祖宗——吕方。
此刻的他低眉顺目，连呼吸都控制在微不可闻的程度。
直到那宫门内，传来一道平淡的声音。
“进来。”
仅仅两个字，却让吕方浑身一凛，恭敬应道：“老奴遵旨！”
他小心翼翼地推开那轻掩的宫门，侧身而入。
随即又轻手轻脚地将门合上，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万寿宫内，并非寻常人想象的那般金碧辉煌。
反而透着一股古朴自然的韵味。
柔和的光线，源自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和几盏长明灯。
家具多是深色的古木，造型简洁流畅，地面铺着温润的青玉砖，墙上挂着几幅意境深远的山水古画。
但吕方深知，眼前看似简朴的一切，皆是稀世珍品。
那木是三千年以上的沉香木，有凝神静气之效；青玉砖内涵灵韵，行走其上可温养经脉；夜明珠是东海鲛人泪所化，千年不灭。
几件看似普通的装饰也自带道韵，可助人悟道。
这里的每一物，拿出去都足以引起江湖血战。
宫殿中央，一个明黄色的蒲团之上，一道身影正盘膝而坐。
中年模样，头戴玉冠，面容俊朗，身着以金线绣有日月星辰及十二章纹的玄色羽服，带着一种久居人上的威严与淡漠。
正是当今大乾之主，天狩帝——姬无渊。
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金色气流，正从虚空垂落，如同华盖，汇聚于他的头顶，缓缓注入其天灵之中。
那金色气流中蕴含着万民祈愿、山河脉动、天地垂青，正是维系大乾国本的皇朝气运。
然而，这本应用于梳理河山，维持对传国玉玺封印的国运，此刻却被姬无渊堂而皇之地挪用，炼化入体，用以提升他自身的修为。
以一人之心，夺万万人之心！
吕方甚至能隐隐感觉到，那垂落的金色气运之中，夹杂着一丝令人不安的扭曲之意，那是封印不稳，妖星侵蚀之力散逸而出的征兆。
九州各地近年来天灾频发与此脱不开干系。
但这一切，吕方只能深深埋藏在心底，连一丝异样的眼神都不敢流露。
他快步上前，在距离姬无渊三丈之外便停下，双膝跪地，姿态谦卑。
“老奴吕方，叩见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姬无渊并未回应，依旧闭目凝神，引导着那淡金色的国运融入己身。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垂落的金色气流才渐渐变得稀薄，最终完全没入姬无渊体内。
他缓缓睁开双眼。
目光平静无波，带着一种执掌生死的淡漠。
当他目光转向跪伏在地的吕方时，一股无形的压迫感笼罩了整个大殿，让吕方感觉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姬无渊开口，声音中带着刺骨的寒意。
“曹正元，死了。”
“袖白，也死了。”
“如今，天下间沸沸扬扬，都在传……我大乾，要亡了。”
吕方浑身一颤，头埋得更低，惶恐道：“陛下息怒！无知草民和乱臣贼子的狂吠之言，如何能当真？”
“陛下登基以来，励精图治，乾坤独断，扫平奸邪，皇城司更是威震江湖，使得宵小之辈不敢直视天颜！”
“大乾在陛下手中，定能江山永固，福泽万代！些许跳梁小丑，不过疥癣之疾，待陛下武道大成，翻手间便可碾灭！”
姬无渊脸上的冷意缓和了一丝，冷哼一声，声音不高不低。
“吕方，你以为朕坐在这深宫之中，便不明天下大势了吗？”
他缓缓站起身，羽服无风自动，踱步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穿透宫墙，看到那风雨飘摇的万里江山。
“西北幽州，楚随云。”
“此人近日性情大变，一改此前优柔，公然造反。”
“三天前，他率三万幽州铁骑，纵横西域三千里，如入无人之境。随后，他一人独闯大雪山，与那位转世活佛大战一场。”
吕方闻言，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骇然。
大雪山活佛，那可是西域的精神领袖，实力深不可测，是能与中州学宫儒圣比肩的恐怖存在。
性情哪怕一日三变，也算不上离奇，但传闻楚随云武道修为不过刚入炼神，哪来这般伟力。
姬无渊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继续道：“活佛虽占上风，却也杀他不得。”
“经此一战，楚随云已然与西域三十六国达成同盟。如今，他麾下汇聚幽州本部与西域联军，兵力已增至二十万。不日，便可兵临幽州边境，剑指中州。”
吕方听得冷汗涔涔，衣衫瞬间被浸透。
二十万虎狼之师，再加上一个能硬撼活佛的楚随云，兵锋直指中州。
这已经是足以动摇国本的大患。
姬无渊目光深邃，语气中听不出喜怒。
“若非靖王及时压服了赤炎二镇边军，稳住了西北半壁……”
他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吕方身上。
“我大乾，就真的离亡国不远了。”
吕方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姬无渊不再看他，声音果决。
“传朕旨意。”
“封靖王为护国大将军，总揽幽州平叛事宜。命他即刻率领赤、炎二州精锐，开赴天门关，务必给朕将楚随云，挡在关外！”
“告诉杨文忠，朕不管他用什么方法，大军所需一应粮草、军械、饷银，必须给朕备齐备足！有一刻延误，他这宰辅就不用当了。”
“此外……”
姬无渊的目光微微眯起，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杀意。
“派人去一趟灵州天佛寺，见了尘方丈。告诉他，他心心念念的事情……”
“朕，答应了。”
吕方心中一惊。
佛门虽是三教之一，但终究是外来教派，在中原始终被三山道门与儒家学宫排斥，死死压在灵州方寸之地。
陛下的意思，竟然是要给佛门一个正统名分。
这意味着天佛寺可以光明正大地在中原各州建立寺庙，传播教义，参与九州气运争夺。
这条件开的，不可谓不大！
姬无渊的声音冰冷。
“朕的要求很简单。”
“让了尘老和尚，将那个杀了曹正元与袖白的李玄人头，给朕拿来。”
吕方深深俯首：“老奴……遵旨！”
他明白，陛下这是真的动了雷霆之怒。
不惜以九州未来格局为筹码，也要诛杀那个折损他左膀右臂，挑衅皇权尊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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