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晨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在地板上割出条亮晃晃的线,刚好落在齐雨儿的脚踝边。她靠着沙发腿坐了一夜,后背僵得像块木板,想换个姿势,膝盖刚动了动,就听见卧室门 “咔哒” 一声。
汪凯穿着睡衣走出来,头发乱糟糟地支棱着,眼神扫过地上的她时,像扫过块碍事的抹布。他没停步,径直往卫生间走,拖鞋在地板上蹭出拖沓的响,惊得齐雨儿赶紧把脚往沙发底缩了缩,生怕碰到他的影子。
卫生间的水龙头开了,哗哗的水流声里混着牙刷摩擦牙齿的动静。齐雨儿扶着沙发扶手慢慢站起来,后腰的酸痛让她倒吸口冷气。她知道该躲,就像昨天在厨房学会的那样,在他情绪不对时自动隐身。
她拎起墙角的拖把 —— 昨晚后半夜擦血迹剩下的,此刻把柄还带着点潮意 —— 低着头往卫生间挪。路过卧室门口时,瞥见床上的被子堆成一团,像座没融化的雪山,冷得没有一点人气。
汪凯漱完口,把牙刷往杯里一扔,玻璃碰撞的脆响让齐雨儿脚步顿了顿。她赶紧加快动作,几乎是钻进卫生间的,关门时手一抖,锁舌没卡紧,留了道缝。
卫生间的镜子蒙着层水汽,是汪凯刚洗完脸的痕迹。齐雨儿看着镜里的自己:额头的创可贴歪了半边,露出点暗红的血痂;眼睛肿得像桃,眼尾还挂着没干的泪渍。她伸手把创可贴摘下,指尖碰到伤口,疼得睫毛颤了颤。
外面传来汪凯开冰箱的声音,接着是微波炉启动的嗡鸣。齐雨儿屏住呼吸听着,心里那点残存的期待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下去。她昨晚在地板上盘算了半宿,哪怕他说句 “地上凉”,也算有点温度,可他连看都懒得多看她一眼。
微波炉 “叮” 地响了,估计是热了方便食品。齐雨儿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拍脸,想让自己清醒点。水珠顺着下巴滴在洗手池里,溅起的水花落在她手背上,凉得像他刚才扫过来的眼神。
她想起昨天擦地板时,特意把血迹擦得干干净净,连墙角的缝隙都用刷子刷过。那时还存着点念想,觉得他看见干净的屋子,或许会软和点。现在才明白,他的冷漠不是因为屋子脏,是因为她这个人,在他眼里早就不值得半分在意。
汪凯的脚步声在卫生间门口停了停,齐雨儿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攥着水龙头的手紧得发白。门被轻轻推了推,她赶紧往旁边躲,差点撞到马桶。汪凯没进来,只是从门缝里拿了一条抹布,“砰” 地一声带上门,脚步声往玄关去了。
卫生间门外发出窸窣的响。齐雨儿蹲下身子蜷在地上。
听见防盗门关上的声音,齐雨儿才敢打开卫生间的门。客厅里空荡荡的,她走到沙发边坐下,地板上还有她坐了一夜的印子,浅得像从未存在过。齐雨儿把面包袋撕开个小口,咬了一口,干得噎人。她得服软…… 原来最难的不是办法本身,是要对着这样一个连眼神都吝啬给的人,一点点磨掉自己的期待。
窗外的麻雀落在空调外机上,叽叽喳喳地叫。齐雨儿望着茶几上那碗粥,忽然笑了笑,笑得嘴角发僵。她站起身,把汪凯吃剩的食物残渣倒进垃圾桶 。然后她拿起抹布,开始擦茶几上的污渍,动作慢却稳。就像她要走的路,哪怕每一步都踩着碎玻璃,也得稳稳当当走下去。
02
客卧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齐雨儿躺在陌生的床上,连呼吸都放得轻轻的。这张床是当初为客人准备的,铺着她挑的浅蓝色床单,却从未真正住过谁。此刻她蜷缩在床角,像片被遗忘的落叶,听着客厅里钟摆的滴答声,从清晨数到日暮。
肚子饿得咕咕叫时,窗外的天已经黑透了。齐雨儿摸黑爬起来,脚刚沾地就一阵发虚,扶着墙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客厅的灯没开,只有冰箱的指示灯在黑暗里亮着点幽蓝的光,像只窥视的眼睛。
她摸索着走进厨房,打开橱柜最底层的门,找了一包方便面。包装袋上的油印蹭在手指上,黏糊糊的,像她此刻的心情。
水壶里的水早就凉透了,齐雨儿接了半壶自来水,放在灶上烧。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的。她盯着跳动的火苗发呆,额头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抬手摸了摸,伤疤的结痂已经干透了。
水开了,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齐雨儿撕开方便面袋,把面饼扔进碗里,调料包抖了两下,白色的粉末和褐色的酱料混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香味。热水冲下去时,蒸汽腾起来,模糊了她的眼睛。
她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捧着碗面,却没什么胃口。无力的拿着筷子夹起一根面条,在嘴里嚼着,像在嚼团棉花,没滋没味的。调料包里的盐放多了,齁得她喉咙发紧,可她还是一口接一口地吃,像是在完成任务。
冰箱的门忽然 “咔哒” 响了一声,齐雨儿吓了一跳,手里的筷子差点掉在地上。她抬头看过去,冰箱门好好地关着,大概是制冷系统在工作。可她的心跳得厉害,像汪凯随时会从门外走进来,看见她在吃泡面,又要骂她 “装可怜”。
吃到一半,实在咽不下去了。齐雨儿把剩下的面倒进垃圾桶,汤洒在地上,溅起几滴油星。她拿抹布擦的时候,看见自己映在地板上的影子,瘦小得可怜。这让她想起刚搬进这间屋子时,她和汪凯一起布置着他们未来一起幸福生活的爱巢,那时的影子是挨在一起的,不像现在,孤孤单单的一个。
洗完碗回到客厅,齐雨儿没开灯,就坐在沙发上。窗外的路灯透过纱帘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齐雨儿回到客卧的床上,把被子裹得紧紧的。被子上有股淡淡的樟脑味,是放久了的缘故。她起了存私房钱的念头…… 这些念头在饥饿和疲惫中变得模糊。
窗外的风刮得窗户呜呜响,像有人在哭。齐雨儿闭上眼睛,把脸埋进被子里。黑暗中,额头的伤口又开始疼,提醒着她昨晚的一切不是梦。但她不能哭,眼泪早就流干了,现在她需要的是力气,是能撑到明天早上的力气。
天快亮时,她终于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回到了蜜月旅行时的巴黎,埃菲尔铁塔的灯光闪闪烁烁,汪凯牵着她的手,在塞纳河边慢慢走。可走着走着,他忽然松开手,转身走进人群,她怎么追都追不上,最后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陌生的街头,手里攥着张没用完的地铁票。
03
汪凯的声音从客厅飘进来,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知道了妈,这就带她过去,雨儿有点感冒,起晚了……” 尾音带着点不耐烦,像在应付什么麻烦事。
客卧的窗帘没拉严,晨光斜斜地切进来,落在齐雨儿的眼皮上。她刚要翻身,额头的伤口就扯着疼,像有根细针在扎 —— 昨晚在地板上蜷得太久,浑身的骨头都像生了锈,动一下就咯吱响。
齐雨儿的心沉了沉。感冒?他倒是会找借口。她摸了摸额头的结痂。刘海被汗黏在额头上,遮不住那片突兀的黑红,怎么看都不像感冒。
“起来了。” 客卧的门被推开条缝,汪凯的影子投在地板上,拉得老长,“我妈喊咱们回家吃饭,赶紧收拾收拾。”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在吩咐个无关紧要的下属。
齐雨儿坐起身,被子从身上滑下去,露出手腕上的青印 —— 被他攥的。她下意识地往袖子里缩了缩,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我…… 我不太舒服,能不能不去?”
“不去?” 汪凯推开门,眉头拧得死紧,“我妈一早就开始准备这顿饭,你说不去?” 他的目光扫过她的额头,停顿了两秒,忽然提高声音,“赶紧的!别让我再说第二遍!”
齐雨儿没敢再犟。她知道汪凯的脾气,越是拒绝,他越会逼她。更何况,汪凯父母住的 3 号楼就在隔壁楼,两家阳台对着阳台,要是她不去,不出半天,“儿媳妇耍脾气” 的闲话就得传到左邻右舍。院里的熟人太多,汪凯母亲经常拐弯抹角地说给她听一些院里邻居的八卦,那语气里的不满,像根刺扎在她心上。
她慢慢挪下床,扶着墙站了站。客卧的镜子蒙着层灰,她凑过去看,脸色白得像张纸,眼下的青黑遮不住,最要命的是额头的伤,就算用刘海挡,也能看出鼓鼓囊囊的一块。
“找个帽子戴上。” 汪凯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他靠在门框上,看着她慌乱的样子,眼神里没什么温度,“穿个高领的衣服,悟得严实点。”
齐雨儿从衣柜里翻出一顶乳白色的帽子,她对着镜子把帽子往头上扣,找出一个最合适的位置不会蹭疼伤口,帽檐压得低低的只露出眼睛,像个躲躲藏藏的小偷。
“行了,走吧。” 汪凯转身就走,脚步快得没等她跟上。齐雨儿赶紧跟在他身后。汪凯走在前面,穿着笔挺的夹克,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而她戴着帽子裹着围巾,缩着肩膀,像只被雨淋湿的鸟。齐雨儿走着走着听见自己的心跳,擂鼓似的,怕汪凯母亲看出破绽,更怕汪凯突然发作。
出了单元门,冷风卷着雪沫子扑过来,齐雨儿赶紧把围巾又拉紧些。走到隔壁楼,路过一楼厨房阳台上看得到汪凯母亲的身影。 老太太正趴在栏杆上往外看,手里还攥着块抹布。
汪凯扬起脸冲着屋里笑了笑,那笑容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温和,跟昨晚判若两人。齐雨儿跟在他身后,踩着他的脚印往前走,雪水渗进运动鞋,凉得脚趾发麻。
进了汪凯父母家,暖气扑面而来,混着饭菜的香味。汪凯母亲迎上来,拉着齐雨儿的手就往厨房带:“快尝尝,我特意给你炖的乌鸡汤,补补身子。” 她的手热乎乎的,攥得齐雨儿手腕发疼 —— 那里还有昨晚被捏出的红印。
齐雨儿下意识地往回缩手,却被老太太攥得更紧。“怎么穿这么多?” 老太太盯着她的帽子,伸手就要摘,“屋里暖和,别捂出痱子。”
“妈!” 汪凯突然开口,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她真感冒了,昨晚咳了半宿,让她捂着吧。” 他的声音很自然,像在说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齐雨儿的心提到嗓子眼,赶紧低下头,假装咳嗽:“嗯…… 有点着凉,还是捂着舒服。” 帽子蹭到额头的伤口,疼得她睫毛颤了颤,却不敢抬手揉。
汪凯父亲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从老花镜上方瞥了她一眼:“年轻人就是不注意,天冷不知道加衣服。” 齐雨儿 “嗯” 了一声,不敢多说话,怕声音抖得露馅。
吃饭时,汪凯母亲一个劲地往她碗里夹肉:“多吃点,看你瘦的。” 鸡汤炖得很烂,肉一抿就化,可齐雨儿嚼着没什么味,喉咙里像堵着团棉花。她用勺子舀着汤,眼睛盯着碗里的油花,忽然看见汪凯的脚在桌子底下碰了碰她的鞋,带着警告的意思 —— 大概是嫌她吃得太少,怕被看出异常。
一顿饭吃得像在走钢丝。齐雨儿放下筷子时,手心全是汗,帽子里的热气把刘海都蒸湿了,黏在额头上,难受得紧。她想早点走,可汪凯母亲拉着她说家常,问她蜜月旅行的事,问她工作顺不顺,每句话都像在试探。
好不容易熬到告辞,齐雨儿几乎是逃着出了 3 号楼。冷风一吹,她才发现后背的衣服全湿透了,贴在身上,冰得像块铁。汪凯跟在她身后,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声音压得很低:“逃出来了,不用再装了。”
他的指尖碰到她手腕的青印,齐雨儿疼得缩了缩,却没敢作声。回到家,齐雨儿扯下帽子围巾,大口大口地喘气。额头的伤口已经被汗浸透,隐约的感觉阵阵刺痛。汪凯换了鞋就往卧室走,经过她身边时,丢下句:“以后在我妈面前,机灵点。”
门 “砰” 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齐雨儿靠在玄关的墙上,看着自己映在鞋柜上的影子,忽然觉得那围巾像道枷锁,不仅遮住了她的伤口,也遮住了她所有想说的话。她慢慢走到卫生间,观察观察自己的伤口,镜子里的伤口红肿着,像在嘲笑她的隐忍。
水流哗哗地响,她用温水轻轻擦着伤口,疼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滴都没掉。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这样的 “家宴” 还会有很多,她的遮羞布还得继续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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