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金针…导…导邪…?”
“…谁…谁教…你的…?!”
秦越人沙哑破碎的质问,如同冰冷的石子投入死寂的地窖,瞬间冻结了空气。那声音虚弱不堪,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审视,死死锁在林玄身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震惊、难以置信与那丝隐晦的恐惧交织翻涌,仿佛林玄施展的金针导邪之术,触碰到了某个绝不能触碰的禁忌!
地窖内,刚刚因秦越人脱离濒死而稍缓的气氛,瞬间再次绷紧到极致!
铁牛按住秦越人肩膀的手猛地一紧,赤红的双眼中充满了警惕和怒意!这混蛋,刚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第一句话就是质问?还是这种冰冷的、带着怀疑的口气?!
“玄儿救了你命!你他娘的什么态度?!” 铁牛怒吼,牵动左臂毒伤和右臂邪气,疼得他龇牙咧嘴,却依旧气势汹汹。
林玄靠在麻袋堆上,胸口剧烈起伏,秦越人的质问如同冰锥刺入耳中。他迎上对方那双充满复杂情绪的眼睛,疲惫的脸上没有任何退缩,只有一片坦荡的平静和一丝因对方态度而升起的冷意。
“没人教。” 林玄的声音同样沙哑,却清晰有力,每一个字都带着重伤后的虚弱,却也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坦诚,“《素问》有云:‘邪之所凑,其气必虚’、‘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你胸口邪气盘踞,堵塞心脉肺络,引动内息暴乱。我引针疏导膻中、巨阙宗气,疏通中府、云门肺络,不过是遵循‘扶正祛邪’之理,引导你自身残存正气驱散邪毒淤血罢了。何须人教?”
他喘息着,目光扫过自己手中紧握的玉简,又落回秦越人身上,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审视:“倒是你,身中如此阴毒邪掌,又遭利器剧毒,若非这金针之术,此刻早已是死人一个。却不知是何等仇怨,让你对这救命之法如此忌惮?莫非…这救人之术,反是害你之人的手段不成?”
林玄的反问,如同重锤,狠狠砸在秦越人心头!
秦越人瞳孔猛地一缩!林玄口中那清晰的“扶正祛邪”之理,那精准点出的“心脉肺络”、“宗气”、“邪毒淤血”,尤其是最后那句直指核心的质问…如同无形的利刃,瞬间剖开了他内心最深的戒备和恐惧!
是啊!这少年施展的针法,虽然手法稚嫩,行针间带着明显的摸索和不熟练,但其核心理念——疏导正气、驱逐淤邪——却与他所知的、那“御医门阀”赖以成名、实则被其扭曲利用、变成抽取精血、控制生死的“夺命针”有着本质的区别!前者是生机勃发的疏导,后者是阴狠歹毒的掠夺!
眼前这少年,眼神清澈坦荡,没有丝毫阴鸷算计,只有重伤下的疲惫和救人后的坦然。他手中的金针,是陈旧的,带着岁月和草药的气息,绝非皇甫嵩门下那些走狗使用的、淬炼着阴邪之力的特制针具!
难道…真是自己杯弓蛇影,被仇恨和重伤蒙蔽了心智,将这青阳镇中一个天赋异禀、得了些许古法传承的少年,当成了仇家的爪牙?!
巨大的认知冲击和体内依旧翻腾的剧痛,让秦越人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难看。他剧烈地喘息着,胸口那被暂时压制的焦黑掌印似乎又隐隐作痛,丝丝缕缕的黑气不安地蠕动。他眼神中的震惊和恐惧缓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茫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解释或者道歉,但最终只化为一声压抑着痛苦的咳嗽,暗红色的血丝再次从嘴角溢出。
看着秦越人眼中褪去的敌意和升起的复杂情绪,林玄心中紧绷的弦稍稍松了一丝。他不再追问,疲惫地闭上眼睛,抓紧时间汲取玉简的清凉气息调息。秦越人的身份和仇怨,必然牵扯巨大,此刻深究无益,先稳住伤势、活下去才是根本。
铁牛见秦越人不再咄咄逼人,冷哼一声,也松开了按住他的手,自己靠在土壁上,龇牙咧嘴地忍受着双臂的剧痛,警惕的目光却不时扫向地窖入口和顶棚裂缝。灰衣人虽然退走,但谁知道会不会杀个回马枪?
阿芷见气氛缓和,小小地松了口气。她忍着后背的刺痛和寒冷,再次爬到铁牛身边,拿起之前剩下的药糊,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他左臂毒针伤口周围和右臂被邪气侵蚀的焦黑皮肤上。药糊带来的微弱暖意和灼痛感,让铁牛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
“呃…” 铁牛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完好的左臂猛地抬起,指向地窖入口方向,压低声音,带着浓重的惊疑,“…外面…有动静!”
地窖内瞬间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风雪声似乎小了一些,但依旧在呜咽。然而,就在这呜咽的风声中,夹杂着一种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声响!
不是野兽沉重的脚步,也不是灰衣人诡异的紫芒破空。
而是…一种小心翼翼的、如同狸猫踩过积雪的沙沙声!不止一个!声音很轻,很分散,似乎正在药庐废墟的周围谨慎地移动、搜索!
“是…是人?!” 年长猎户的声音带着恐惧的颤抖。
铁牛侧耳倾听,赤红的双眼眯起,如同锁定猎物的猛虎。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凝重:“脚步很轻…刻意压着…不是镇上的人…也不是…之前那俩灰衣鬼…灰衣鬼的脚步…没声音…”
不是灰衣人!也不是镇民!那会是谁?!
一股寒意瞬间从众人脚底窜起!刚逃过变异熊罴和灰衣人的致命威胁,难道又有新的敌人找上门了?!
“在…在翻东西…” 铁牛继续凝神倾听,脸色越来越难看,“…翻动瓦砾…木头…好像在…找什么…”
找什么?!
众人心中同时闪过这个念头!目光不由自主地,齐刷刷地投向了靠在麻袋堆上、脸色惨白、手中依旧紧握着那枚温润玉简的林玄!以及…躺在地上、气息微弱、胸口盘踞着恐怖邪气掌印的秦越人!
陈伯的玉简?秦越人这个神秘的重伤者?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林玄的心猛地沉了下去!识海中,《素问》玉简的投影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威胁,光芒微微闪烁,传递出一丝不安的波动。他强撑着精神,看向秦越人。
秦越人显然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他那双深不见底、刚刚褪去敌意的眼眸中,瞬间再次被冰冷刺骨的戒备和一种深沉的、近乎绝望的凝重所取代!他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胸口的伤势,又是一阵剧烈的呛咳,暗红的血沫溢出嘴角。
“是…他们…” 秦越人咳着,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刻骨的恨意和确认,“…皇甫嵩…的爪牙…嗅到…血腥味…追来了…”
皇甫嵩!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地窖中炸响!虽然不知道具体是谁,但从秦越人那刻骨的恨意和之前他重伤垂死的状态来看,这绝对是一个庞大而恐怖的势力!其爪牙,绝非之前那神秘诡异的灰衣人可比,但同样致命!
“咳咳…” 秦越人艰难地喘息着,冰冷的目光扫过地窖内惊恐绝望的众人,最后落在林玄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他们…只为…找我…和…我身上…可能的东西…你们…若不想…被灭口…趁现在…风雪未停…分开…逃…”
分开逃!
三个字如同冰冷的判决,砸在每个人心头!
外面是未知的强敌在搜索,风雪未停,危机四伏。分开逃,或许能分散追兵注意力,增加一线渺茫生机,但也意味着彻底失去同伴的依靠,独自面对这绝境中的一切凶险!
铁牛猛地攥紧了拳头,完好的左臂青筋暴起,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挣扎。分开?玄儿重伤未愈,阿芷只是个孩子,自己双臂几乎废掉…怎么逃?!
林玄紧紧握着手中的玉简,清凉的气息勉强压制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分开?秦越人的话或许残酷,但可能是目前唯一可行的办法!聚在一起,目标太大,一旦被发现,必是全军覆没!
他的目光扫过重伤的秦越人,扫过中毒受伤的铁牛,扫过瑟瑟发抖的阿芷,扫过那几个面无人色的猎户…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急速成型!
“不能…全留在这…” 林玄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一种决断的沙哑,“铁牛…你护着阿芷…和…他们…” 他指了指那几个猎户,“从…从后面…柴房那边…地窖的…备用出口…走…动静…小点…”
青阳镇地处偏僻,药庐又是陈伯经营多年,地窖有通往后面柴房的备用出口,这在镇上并非秘密,只是入口极其隐蔽。
“那你呢?!” 铁牛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着林玄。
林玄的目光转向地上气息微弱、眼神冰冷的秦越人,深吸一口气:“我和…他…留下…”
“不行!” 铁牛几乎要跳起来,却被剧痛扯得一个趔趄,“你伤成这样!留下就是等死!”
“听我说!” 林玄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们…找的是他!还有…可能是我手里的东西!” 他晃了晃紧握的玉简,“我们留下…吸引注意…你们…才有机会!快走!再晚…就来不及了!”
外面的搜索声似乎更近了一些,翻动瓦砾的声音清晰可闻!
铁牛双目赤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知道林玄说的是对的,分开逃是唯一生路!留下吸引追兵,更是将最大的危险扛在了肩上!他看看林玄惨白的脸,又看看地上那个惹来滔天大祸的秦越人,再看看蜷缩在阿芷身边、满脸恐惧的猎户们…巨大的痛苦和无力感几乎将他撕裂!
“走!” 林玄再次厉喝,眼神锐利如刀,“带阿芷走!活下去!”
“铁牛大哥…听…听玄儿的…” 阿芷小小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她爬到铁牛身边,冰凉的小手抓住他完好的左手一根手指。
铁牛身体剧震!他看着阿芷那双盛满泪水却充满信任和恳求的大眼睛,又看看林玄那不容置疑的决绝眼神,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又被冰冷的绝望压下。他猛地一跺脚,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好!玄儿!你…你给老子撑住!等老子安顿好阿芷…一定回来找你!一定!”
他不再犹豫,完好的左臂一把抱起阿芷,对着那几个吓傻的猎户低吼:“不想死的!跟我走!” 他强忍着双臂的剧痛和麻木,凭着记忆,摸索着向地窖最深处、那堆储存药材的麻袋后面走去。那里,隐藏着通往柴房的狭窄暗道入口。
猎户们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连滚爬爬地跟上。
“等等!” 就在铁牛即将消失在麻袋堆的阴影中时,一直沉默的秦越人突然开口。他挣扎着,沾满血污的手极其艰难地探入自己破烂不堪的衣襟深处,摸索着。片刻,他掏出了一枚小小的、非金非玉、通体漆黑、上面刻着一个极其复杂古老符文的东西。那东西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一种内敛而沉重的气息。
他将这枚黑色符印,用尽力气,朝着铁牛的方向抛了过去!
铁牛下意识地用还能动的左手接住。入手冰凉沉重。
“拿着…” 秦越人的声音微弱而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若…若遇到…无法抵挡…的危机…捏碎它…或许…能…挡…一瞬…” 他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铁牛看着手中这枚冰冷的黑色符印,又看看秦越人,眼中神色复杂。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将这符印紧紧攥在手心,抱着阿芷,带着几个猎户,迅速消失在麻袋堆后的黑暗中。一阵极其轻微的、机关开启又闭合的“咔哒”声后,地窖深处彻底恢复了寂静。
现在,这狭小、冰冷、弥漫着血腥和药味的地窖中,只剩下林玄和秦越人两人。
外面的搜索声,已经近在咫尺!甚至能听到压低的人声交谈!
“快!仔细搜!血迹到这里最浓!肯定有地窖之类的藏身处!”
“头儿!这边!好像有块大木板!”
“小心点!那小子邪门的很!还有那个姓秦的,重伤了也未必好惹!”
脚步声和翻动瓦砾的声音,正朝着他们头顶入口的方向迅速逼近!
死亡的阴影,如同冰冷的潮水,再次将两人彻底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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