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邮件如同一枚深水炸弹,在苏凛心湖中引爆了惊涛骇浪。
没有正文,只有一个附件,附件的标题简单粗暴——《注资意向书》。
当他颤抖着指尖点开,看清那空白的金额栏和末尾龙飞凤舞的签名时,一个名字如烙印般烫进他的眼底:奥肯·欧(Ken Au)。
奥肯。
那个二十年前,以一部惊世骇俗的《赤地》在威尼斯捧起金狮奖,而后便激流勇退,几乎从电影圈销声匿迹的传奇导演。
记忆的闸门轰然开启,倒流回三日前。
那天下午,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风衣、头戴一顶灰色鸭舌帽的老男人,像个迷路的游客般走进了棱镜工坊。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只是默默地在角落的沙发坐下,目光精准地锁定了正在进行最终混音的《囚光》粗剪样片。
方绪曾想上前询问,却被那人眼中不容置喙的专注所震慑,仿佛任何打扰都是一种亵渎。
整整两个小时,老男人一动不动,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直到屏幕黑下,他才缓缓起身,浑浊却锐利的目光扫过一脸错愕的苏凛和方绪,只留下四个字:“后生可畏。”
话音未落,他已转身离去,背影萧索而孤傲。
方绪足足愣了十几秒,才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都变了调:“是他!他是阿肯(阿Ken)!《赤地》的导演奥肯!”他疯了一样追出门,可门外车水马龙,只剩一辆出租车的红色尾灯,决绝地消失在街角。
原来,那不是偶遇,而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审视。
这份空白的意向书,比任何天文数字都更具分量。
它代表的不是金钱,而是一种态度,是一个早已封神的前辈,赌上自己一生的声誉,为他这个无名小卒的孤勇所做的背书!
苏凛握紧了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而奥肯的雷霆之怒,远不止于此。
他甚至没有在燕京停留超过十二小时,便直接飞往了新加坡。
一场极尽奢华的私人饭局上,觥筹交错间,他端着酒杯,径直走向那位权势滔天的亚洲发行巨头面前,后者正是当初下达“封杀令”的始作俑者之一。
“你们封杀的那个年轻人,”奥肯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冰锥刺破了现场的虚伪与浮华,“你们,看过他的片子吗?”
巨头脸色一僵,随即堆起笑容打着哈哈:“奥肯导演,您说笑了,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
奥肯冷笑一声,将杯中红酒倾倒在地,猩红的酒液在地毯上晕开,如同一滩刺目的血。
“规矩?”他转身,留给满座惊愕一个孤高的背影,“我看是你们的眼睛,早就被资本的铜臭糊住了!”
他拂袖离席,当晚,通过自己纵横捭阖数十年积累下的人脉,三封附带着《囚光》加密链接的推荐信,被送到了华尔街三大顶级海外基金负责人的私人邮箱。
消息以燎原之势传回国内,“清源会”的内线电话几乎被打爆。
一场紧急闭门会议连夜召开,气氛凝重如铁。
一名理事面带忧色,小心翼翼地提出质疑:“为了一个苏凛,动用这么多资源去打压,现在又引来了奥肯这种老江湖……沈少,我们是不是反应过度了?或许它真的只是一部普通的文艺片。”
坐在主位的沈砚舟,指间夹着一支雪茄,烟雾缭绕着他俊美却冰冷的面容。
他缓缓抬眼,那目光里的寒意让整个会议室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当一个人,能让一个退隐二十年的老江湖主动为他站台时,”他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裁决意味,“他就不再是‘片’,而是一种‘势’。这股势头若不在此刻掐灭,来日燎原的,就是我们脚下的根基!”
杀意,在空气中弥漫。
风暴中心的苏凛,却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电话那头,是梁姐,一位经营着“老星光剧院”的中年女人。
那家剧院是这座城市最后的单体式老影院,承载了几代人的记忆,却也因经营不善,濒临倒闭。
“苏凛,”梁姐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把《囚光》的首映礼,放在我这里吧。我不收你一分钱,也不求任何回报。我只是希望,这座城市里,还能留得下一个敢放真话的地方。”
苏凛沉默了。
他知道,梁姐这是在用自己最后的家当,陪他进行一场豪赌。
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一句沉甸甸的“谢谢”。
梁姐挂断电话,立刻行动起来。
她连夜召集了所有即将被遣散的老员工,众人没有一句怨言,卷起袖子,开始清扫积了厚厚一层灰的放映厅,擦拭每一张斑驳的座椅。
梁姐甚至掏空了自己最后的积蓄,修复了那套老旧但经典的音响系统,只为让《囚光》的每一个音符,都能最真实地传递出去。
当手写的排片海报贴在剧院门口的当天,麻烦便接踵而至。
几个自称“文化协会”的人员上门,言语间满是威胁,勒令他们立刻取消排片。
梁姐二话不说,直接将一台大功率音响架在剧院门口,接上电脑,循环播放起《囚光》那段没有画面,只有紧张鼓点和破碎独白的预告音轨。
压抑、反抗、呐喊的情绪在空气中激荡,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人越聚越多,那几个“协会人员”在群众的注视下,灰溜溜地钻进车里逃了。
首映前的第四十八小时,杜骁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棱镜工坊,他带来了一份足以致命的情报。
“沈砚舟疯了,”杜骁脸色凝重,“他联络了境外的公关公司,制作了一部伪纪录片,内容是各种‘证据’证明你精神异常,有严重的偏执和幻想症。他们买通了上百个自媒体大V,计划在首映当晚全网同步发布,主题就是‘一个疯子导演臆想出的悲剧引发的群体癔症’,要把所有去看电影的观众,都打成被你煽动的疯子!”
这招釜底抽薪,阴毒至极!方绪听得倒吸一口凉气,手脚冰凉。
然而,苏凛听完,脸上却缓缓绽开一个笑容,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好,很好。”他看向方绪,眼神亮得惊人,“启动‘逆向溯源程序’,把杜骁给的所有可疑账号Ip,跟‘清源会’所有关联企业的服务器地址进行匹配,生成一张可视化图谱。记住,设置成首映开始后五分钟,全网自动公开。”
这是一场信息战的豪赌!
沈砚舟想引爆舆论,苏凛就要在他点燃引线的那一刻,直接炸掉他的整个军火库!
首映之夜,星光剧院外,人山人海。
黄牛将原本几十块的票价炒到了一万一张,依旧一票难求。
这不再是一场电影首映,而是一次无声的集会,一次民意的示威。
苏凛站在后台的阴影里,透过侧幕的缝隙,看着大银幕缓缓亮起。
没有龙标,没有出品方,第一个画面,是泛黄的纸页上,一手娟秀的粉笔字——那是他母亲生前手写的教案扉页。
紧接着,整个影院的环绕音响里,响起了他自己低沉而清晰的旁白:
“献给所有,不被允许发声的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场内不知是谁第一个打开了手机的闪光灯,那一点微光,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激起千层涟漪。
一片,两片,十片,百片……全场近千名观众,自发地举起手机,将点点灯光汇成了一片璀璨的星海。
那光芒穿透黑暗,照亮了彼此的脸庞,也照亮了未来的路。
镜头缓缓推向观众席。
前排的梁姐,这个坚强了一辈子的女人,早已泪流满面。
不远处的杜骁,死死握紧了拳头,指节泛白。
而在角落最不起眼的阴影中,那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奥肯,在星海亮起的那一刻,悄然起身,像来时一样,无声地离开了。
他走出剧院,喧嚣被隔绝在身后。
他拿出一部老旧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平静却蕴含着雷霆万钧之力:
“准备成立一支新基金,名字……就叫‘棱镜’。”
夜空中,一朵巨大的焰火无声绽放,绚烂的光芒短暂地照亮了整座城市。
那既像是为这场赌局画上的句点,又像是一个全新篇章的启明。
一夜狂欢,终将落幕。
网络上的风暴,现实中的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
那些被压抑的声音,借由《囚光》这把利刃,划开了时代的铁幕,露出了第一道刺眼的光。
但这道光,也同样照亮了潜伏在黑暗中,那些更加狰狞、更加庞大的敌人。
首映次日清晨,朝阳刺破薄雾,给棱镜工坊的玻璃幕墙镀上了一层淡金色。
苏凛几乎一夜未眠,双眼布满血丝,但精神却异常亢奋。
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正准备迎接这场胜利后必然到来的、真正的风暴,脚步却猛地一顿。
办公室里,并非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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