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雏鹰离巢，新政初行
制度的建立，如同为黑山坳这辆高速奔驰的战车铺设了轨道，使其不再仅凭惯性狂奔，而是有了方向、有了节律，运行得更加平稳而高效。秩序如根，深扎于废墟之上；新生如芽，悄然破土而出。在这片曾被战火焚尽的土地上，一种全新的气象正蓬勃生长——而最令人振奋的，是年轻一代的崛起。
格物院内，灯火常明。夜深人静时，仍能听见木尺划过图纸的沙沙声，以及齿轮咬合的轻响。这里不再是简单的工坊，而是一处孕育思想与技艺的摇篮。
阿牛，已不再是那个只会埋头打磨齿轮、满脸煤灰的少年。在林烨的亲自指点下，他系统学习了基础力学、几何与算学，笔记密密麻麻，写满了草纸。他带领着一个五人小组，专攻水力传动系统的优化。通过重新设计齿轮比与传动轴角度，他成功将一台水力锻锤的效率提升了百分之十五——这在当前技术条件下，堪称奇迹。
“力从水来，须顺其势，导之以道，节之以器。”他在训导所讲课时如此说道。台下工匠们听得入神，眼中闪着光。阿牛的眼神中，除了工匠的专注，更多了一种探索者的光芒——那是对未知的渴望，对规律的敬畏。
林烨站在院外，听着少年清朗的声音，微微颔首：“他已不必我再教，只需一个方向，便能自己走很远。”
另一边，孙小树则在演武场上挥洒汗水，将惊雷队锻造成一支真正的精锐。
林烨将惊雷队扩编至百人，分为三队，由孙小树任副队长，实际统管训练与战术。他没有辜负期望。凭借对战场的敏锐直觉，他根据燧发枪射速慢、装填久的特性，创设了“三段交替掩护战术”：一队射击，二队准备，三队迂回包抄，轮转有序，火力不绝。演练之时，枪声如雷，阵型如潮，进退有度，连赵铁柱看了都点头：“这已不是民兵，是军了。”
更难得的是，孙小树开始着手编写《火器操典纲要》——从持枪姿势、装填步骤，到小队协同、战场应变，条分缕析，图文并茂。他写道：“火器之利，在齐射；火器之险，在混乱。唯纪律与训练，可化险为利。”
那个曾在战场上因紧张而手抖的新兵，如今已能沉稳指挥百人队完成复杂战术机动。他站在高台上，一声令下，百人齐动，如臂使指。
林烨远远望着，心中欣慰。他有意放手，让阿牛管工坊，让孙小树统军队，只在关键处点拨一二。他深知：一个势力的未来，不在于领袖多强，而在于后继有人。
与此同时，《北境暂行管理条例》开始全面推行，如春雨般渗入黑山坳的每一寸土地。
民政司率先行动，对全境人口重新登记造册。每户姓名、年龄、技能、劳力状况皆录入“户籍簿”，并据此分配劳作任务与物资配额。铁匠、木工、矿工、农夫……各安其位，各尽其能。以往因“谁多分一斗粮”而争执、因“谁少领一匹布”而抱怨的乱象，显着减少。
“现在是按工分算，谁干得多，谁分得多。”一位老农捧着新发的“工分牌”，笑得合不拢嘴，“公平！”
商务司则打开了对外的窗口。青石镇的商队络绎不绝，周边聚落也纷纷前来交易。黑山坳的优质铁器、精炼食盐、林烨指导蒸馏出的“烈酒”——辛辣如火，被称为“火露”——成了抢手货。这些“北境三宝”换回了大量粮食、棉布、草药，甚至稀有矿石如硫磺、硝石，为未来火药研发埋下伏笔。
贸易不再是混乱的以物易物，而是有了统一计价、标准计量、契约登记。商务司还设立了“交易监督员”，防止欺行霸市，保障公平。
最令人震撼的，是司法卫的执法立威。
一名原护卫队老兵，曾立过战功，自恃功高，在物资分配时多占了一袋粮、两匹布。被举报后，张猛亲自调查，证据确凿。他毫不留情，依照条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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扣除功勋点八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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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众鞭笞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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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为矿场苦役一月。
行刑那日，广场肃静。老兵咬牙受刑，不喊一声。刑毕，张猛亲自扶起他：“你曾为黑山坳流血，我们记得。但今日你犯律，也必须受罚。律法若因人而异，便不再是律法。”
人群沉默片刻，随即爆发出低语：“张头领铁面，黑山坳才有希望。”
此举震慑了所有心存侥幸者，也树立了“律法面前，功过不相抵”的铁则——至少在明面上，无人再敢挑战。
新政的推行，并非一帆风顺。
有老匠人抱怨“工分太细，累人”；有旧部将领不满“司法卫管太宽”；更有暗中串联者，散布“林烨用外人、弃功臣”的谣言。忠伯曾忧心道：“这般改革，触动太多，恐生内乱。”
林烨却神色平静：“老树不伐，新枝难生。只要大多数百姓得利，只要阿牛、孙小树这样的年轻人能出头，这点风浪，值得闯。”
他以绝对权威镇守中枢，又以“工分制”“功勋换物资”等实利安抚多数，同时提拔新人、重用能臣。旧势力的暗流，在新秩序的洪流面前，终被一一化解。
黑山坳，如同一棵经过精心修剪与施肥的树苗，根系深扎，主干挺立，开始向着更加挺拔、更加繁茂的方向生长。
夜，格物院灯火未熄，阿牛仍在推演新的齿轮模型；演武场上，孙小树带着惊雷队进行夜间战术演练，口令清晰；广场巨木下，新来的流民正由训导所学生教识字。
林烨立于山巅，望着这片灯火点点的土地，心中平静而坚定。
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未到来——南境的诸侯虎视眈眈，朝廷的密探或许已在路上，而北境之外，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但此刻，他不再是一个孤身逃亡的罪臣，而是一个政权的奠基者。
黑山坳已稳，雏鹰已离巢，新政已初行。内部根基日益稳固，为应对外部更大的风浪，积蓄着不可阻挡的力量。
风，正在酝酿。而他，已准备好迎风而起。
（第三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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