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云香府城。
城外，韩文清统率的六万雍州军，已然驻扎了十日。
中军大帐前，韩文清默然矗立。他身着一套玄色铁甲。
从试探性进攻到连日的猛攻，雍州军已然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城墙下的积雪早已被鲜血和焦土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黑红，然而云香府依旧如同磐石，屹立不倒。
韩文清的目光掠过城头那些隐约晃动的守军身影，最终落在城墙根下那些尚未清理的、被薄雪半掩的己方士卒遗体上，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将军，各营已休整完毕，攻城器械亦检修妥当。”副将李锐踏着坚实的步子走到他身侧，抱拳行礼：“将士们求战心切，誓要一雪前耻，拿下此城！”
韩文清微微颔首，目光未曾移动：“敌军凭坚城固守，天时地利皆不在我。然，我雍州儿郎的血性，从不在温室内养成，而在刀锋上磨砺。传令下去，巳时三刻，今日前军压上，主攻东、南二门。今日，必要让黄巾逆贼，见识我雍州兵士的锋芒。”
“末将得令！”李锐眼中燃起战意，躬身领命，快步离去。
与此同时，云香府东门城楼之上，黄巾军千夫长张霸亦在巡视防务。
他身材魁梧如山，警惕地扫视着城外雍州军大营的动静。
身旁一名百夫长搓着冻得发僵的双手，哈着白气道：“千夫长，雍州军连日受挫，今日恐怕会狗急跳墙，攻势必然更猛。”
张霸嗤笑一声，声音粗嘎：“怕个鸟！这鬼天气，冻都能冻死他们！城墙结了冰，滑不留手，云梯都难架稳！传令弟兄们，把滚油、金汁都给老子烧得滚开，擂木、礌石堆满垛口！韩文清敢来，就让他把这六万人马都填在咱这云香府城下！”
他顿了顿，狠声道：“告诉弟兄们，守住了，大帅必有重赏！守不住，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呜——呜——呜——”
雍州军阵中，低沉而苍凉的号角声划破寒冷的空气，如同巨兽的咆哮。紧接着，战鼓声“咚咚”擂响，初始缓慢，继而越来越密，越来越急。
铅灰色的云层下，雍州军的方阵开始如黑色潮水般向前涌动。前排的巨盾手顶着几乎与人等高的包铁大盾，步伐沉重而整齐，在覆盖着薄雪的冻土上碾出深深的痕迹。
盾牌连接，组成一道移动的钢铁城墙。紧随其后的，是扛着厚重云梯的攀城甲士，以及手持环大刀、长戟的跳荡队。无数双踩着厚底军靴的脚，踏过同袍尚未完全冰冷的尸体，沉默而坚定地向着城墙逼近。
“放箭！”
城墙上，随着张霸一声令下，黄巾军的弓箭手冒着城下抛射上来的零星箭矢，探出身形，张弓搭箭。
“咻咻咻——！”
密集的箭雨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城头倾泻而下。大部分箭簇叮叮当当地钉在雍州军的巨盾上，如同骤雨击打铁皮屋顶。
但也有箭矢从盾牌的缝隙中穿过，或是越过盾墙，钻入后方士兵的身体。闷哼声、惨叫声不时响起，中箭者扑倒在地，鲜血迅速在雪地上洇开，红得刺目。然而，整个军阵的步伐并未有丝毫停顿，后续者沉默地跨过倒下的同伴，继续前进。
“弓弩手，仰射压制！”雍州军阵中，负责指挥远程的校尉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雍州军的弓箭手和强弩手在盾牌掩护下，向城头进行覆盖射击。黑色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升空，又如同冰雹般落下，城垛上火星四溅，不少黄巾军弓箭手被射中，惨叫着从城头跌落。
趁着城头火力被稍稍压制的间隙，雍州军的先锋已然冲至城墙脚下。
“架云梯！”
吼声中，数十上百架沉重的云梯被无数双手臂奋力竖起，伴随着一连串“砰！砰！砰！”的巨响，重重地搭上了结着冰溜的城墙。云梯顶端的铁钩死死扣住垛口，下方的士兵则用身体死死抵住梯脚。
“登城！先登者，赏千金，官升三级！”
雍州军校尉王勇，身披一套醒目的赤色镶边札甲，拔出战刀，厉声高呼。
他第一个踏上了剧烈摇晃的云梯，手脚并用，向上迅猛攀爬。寒风刮在脸上如同刀割，身后，无数士兵如同附蚁般，紧紧跟随。
“砸！给老子砸下去！”张霸在城头奔走呼号，亲手抱起一块脸盆大的石头，朝着下方云梯最密集处狠狠砸落。
沉重的擂木和棱角分明的巨石被守军合力推下，带着毁灭性的气势沿着城墙翻滚坠落。一架云梯被巨石拦腰砸断，木屑纷飞，梯子上攀爬的七八名士兵如同断线的木偶，惨叫着跌落，筋断骨折之声令人牙酸。
滚烫的金汁（煮沸的粪便混合毒物）从城头的铁锅中泼洒而下，粘稠恶臭的液体淋在士兵身上，立刻皮开肉绽，引发撕心裂肺的哀嚎。
更有烧得滚沸的火油被倾倒下，随即引燃的火箭射落，瞬间将城墙一角化作烈焰地狱，数架云梯和其上的士兵被火龙吞噬，焦糊的气味混合着血腥，在寒冷的空气中弥漫，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恐怖气息。
王勇所在的云梯也受到了攻击，滚木擦着他的肩膀落下，砸中下方一名士兵的头颅，如同西瓜般碎裂。他咬紧牙关，凭借过人的勇力和敏捷，在箭矢与落石的间隙中急速攀爬，终于逼近城垛。
“杀！”一名黄巾军长枪手探出身子，挺枪便刺。
王勇侧身闪避，枪尖擦着胸甲划过，带起一溜火星。
他左手猛地抓住枪杆，右手战刀顺势横斩，将那守军的手臂齐肘砍断。在对方凄厉的惨叫声中，王勇一个鹞子翻身，终于跃上了城头！
“雍州军上城了！”附近的黄巾军发出一阵惊呼，立刻有五六人挥舞着兵器围拢过来。
王勇背靠城垛，战刀舞动如风，格开劈来的扑刀，反手一刀削飞了迎面敌人的半个脑袋。红白之物溅了他一脸，他却毫不在意，嘶哑着吼道：
“巩固阵地！接应后面的弟兄！”
随着王勇的成功登城，以及他麾下悍卒的陆续跟上，这段城墙立刻陷入了最残酷、最血腥的贴身肉搏。刀剑碰撞的铿锵声、骨骼碎裂的闷响、垂死的哀鸣、疯狂的吼叫…不绝于耳。
每一寸墙砖都被鲜血浸透，又迅速在低温下凝结成暗红色的冰。不断有人从城头跌落，无论是雍州军还是黄巾军，生命的消逝在此刻变得如此廉价。
“将军！王校尉已在东城头打开缺口！”了望塔上的哨兵高声向后方指挥的韩文清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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