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的‘纯善’，从不是恩赐，而是代价。因为每一分被赞美的光，都来自某处被遗落的黑。”
*
初生纪，第六光潮，岩姒迎来了她降生后的第一次“清醒期”。
与凡间的婴孩不同，神的清醒，不是睁眼哭闹，而是——意识第一次开始拥有“自我感”。
火极的晨光流淌成金色，岩姒躺在火榻中，睫毛轻轻颤动。
她第一次感受到火流在她周身绕行的温度。那种温暖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她体内溢出，像光在向世界问好。
火瑶后正在整理焰幕，看到孩子睁眼的瞬间，心火柔软得一塌糊涂。
“姒儿醒了。”
岩姒睁开眼睛的一瞬——
火殿的火焰全部亮了一寸。
不是被命令，也不是被驱使，而是“向她靠近的本能”。
火炎君和火瑶后已经习惯了这种现象，但仍不免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
他们的心被光照得暖暖的，却也被某种无形的恐惧轻轻压着。
**
岩姒第一次被火瑶后轻轻抱起——
然后，她第一次开始“探索世界”。
她触碰母亲的指尖，火光就跟着跳跃；她抬头看天穹，火纹就轻轻弯向她；她伸出小手想抓住空气，火焰便乖顺地绕到她掌心。
她是天生的光。
世界在她面前像一条温顺的焰兽，愿意用全身的火舌让她玩耍。
火瑶后捧着她，轻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姒儿，慢慢长吧，天地会托着你走的。”
岩姒眨眨眼，眼中倒映着火焰的形状，像在模仿那跳动的温度。
火炎君在旁看着，忍不住轻笑：“这孩子半点不像火神，更像光。”
火瑶后却摇头：“光也好，火也好，她都是我们之女。”
岩姒听不懂大人的话，但她看着父母的神情，第一次——笑了。
那笑容如火焰绽开的一朵小花，
柔得像能点亮整个火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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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就在她笑的下一瞬，世界发生了第一次异常。岩姒的小手忽然抓得太紧，像抓住了某种她自己也不知道的、“不属于光的东西”。那东西很小、很细微，轻得像尘埃，却冰冷得让她的指尖微微缩了一下。
那不是火。
不是光。
不是温暖。
那是一丝极细的、极短的——
“不悦”。
不是恨，也不是怒，只是极轻、极轻的“不喜欢”。
像幼孩第一次分辨出来的原始情绪。
也许是因为火焰太亮，也许是因为光第一次刺痛她的眼，也许只是因为她觉得世界吵了一瞬。
无论原因是什么，那都只是婴孩第一次自然流露出的情绪波动。
但对火神族而言——那是灾。因为火神，不能拥有恶念。哪怕只是一点点。
这一丝“不悦”刚刚在岩姒心底萌生——
火殿的火焰瞬间倒卷！
像被惊到一样，像要逃离什么危险。
火炎君的脸色在瞬间苍白。
火瑶后更是抱紧了孩子，
整个人微微一颤：“……神格要动了！”
岩姒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地抓紧母亲衣襟，像是被吓到的小兽。
她不知道——
就在她第一次抓紧大人的手的那一瞬，她体内的“光神格”正在将这丝不属于光的情绪剥离。
火瑶后低头，看到岩姒眉心的金纹忽然亮得刺目。
那光不是柔的，不是暖的，
而是——
带着一种“拒绝与否定”的冷。
火炎君大吼一声：
“姒儿不能承受！瑶后，把她抱紧！”
火瑶后用全身力量拥住孩子，仿佛要把她护在怀中最深的地方。
下一瞬——
一缕极细的暗红从岩姒的胸口被强行剥离！
那暗红如烟，如息，如痛。
岩姒痛得呜咽了一下，像被割掉了某部分。
火炎君的心都碎了。
火瑶后颤抖着想稳住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那一丝暗红，被光焰剥离后，笔直冲向火极底部，然后……坠入混沌裂缝。
坠落的瞬间，整个火极的焰流都轻轻一颤。
火炎君失声喃喃：
“……又裂走一丝。”
火瑶后抱着还在呜咽的岩姒，哭出声音：
“为什么？她只是……只是一个孩子……”
岩姒哭得声音极轻，像不知道自己到底失去了什么。
她只知道——体内忽然空了一点。那一点空，冷冷的，疼得比火焰灼烧更令婴孩害怕。
火瑶后心碎得浑身发抖，不断轻声安抚：
“姒儿不怕……母神在……”
温柔的火焰从她掌心溢出，把孩子重新裹在光中。
岩姒的哭声很快被安抚，重新靠在母亲怀里睡了过去。
但她不知道——
她睡下时，左胸口有一个细不可见的微小空洞。
那是她的第一丝“不完美”。也是她体内被强行剥离的第一道“影”。
而混沌深处，某个尚未成形的影胎，在这一刻突然发出第一声极低的痛叫。
像新生婴孩的啼哭。
像第一次感受到存在。
像第一次知道“我与光……不是一体”。
它不知道光是什么，
不知道世界是什么，
只知道：它被从某个温暖的地方抛下来了。
而那痛——
会在它的一生里不停回响。
**
火殿恢复平静。
火炎君长长吐出一口焰息，声音低哑：
“……不许任何人知道。”
火瑶后哽咽点头：
“她……她什么都不能知道。她只是孩子。她应该是光，是笑，是家族的希望……”
火炎君轻轻握住火瑶后的手：
“而不是……被天命剥走阴影的牺牲品。”
他们都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他们共同知道——
今天发生的一切，将改变岩姒一生的命。
而她——
永远不会知道她第一次哭泣的那一刻，
她的影被抛向了混沌。
而那影，会在千年后化成龙，在火海与血光中站在她身后，叫她一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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