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衣丫鬟瘫跪在地的哭嚎，如同撕开了阴谋的一角，让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众人看向沈清柔的目光，已从最初的怜悯，逐渐转为怀疑与审视。
沈清柔裹在湿透的披风里，身体因寒冷和愤怒而抖得更厉害，她尖声试图挽回：“你胡说！你这贱婢，定是受了谁的指使来污蔑我！”
然而，她话音未落，另一个声音却响了起来，带着几分刻意的义愤填膺：
“我可以作证！我方才看得清清楚楚！”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那位粉衣的李小姐排众而出，脸上带着笃定的神色，她先是对着太子和闻讯赶来的长公主府女官行了一礼，然后指着沈清辞，朗声道：“殿下，嬷嬷，小女方才就在东边那丛芍药旁，恰好看到了全过程！确是沈大小姐伸手推了清柔妹妹，清柔妹妹才会落水的！清柔妹妹心地善良，定是不愿姐妹相争让人看了笑话，才一直隐忍，却不想被这丫鬟反咬一口！”
她这话说得掷地有声，眼神“坦荡”地与沈清柔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神色。
光幕瞬间沸腾：
“卧槽！这粉衣女睁眼说瞎话！”
“东边芍药？我刚才截图了，角度根本看不到短堤！”
“主播怼她！方位不对！”
“这智商还学人作伪证？”
沈清辞心中冷笑连连，面上却依旧是那副受尽委屈的模样，她看向李小姐，声音带着被接连诬陷后的脆弱与不解：“李小姐，你说……你站在东边的芍药丛旁看见了？”
“自然！”李小姐扬起下巴，语气肯定。
“可是，”沈清辞微微蹙眉，伸手指向短堤东侧那片嶙峋的假山群，语气充满了困惑，“李小姐，若你站在东边芍药丛的位置，视线应该完全被那片假山挡住了才对，又如何能看清这短堤上发生的事情？莫非……李小姐有透视之能不成？”
她这话问得天真又直接，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瞬间剖开了李小姐谎言最脆弱的外壳。
现场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不少人也顺着沈清辞指的方向看去，稍一思索，便发现确实如此！从东边芍药丛的角度，根本看不到短堤中段！
李小姐的脸“唰”地一下红了，眼神慌乱地闪烁起来，她张了张嘴，试图强辩：“我……我或许是记错了位置，我是在……”
“李小姐！”沈清辞却不给她圆谎的机会，声音稍稍提高，带着一丝被逼到绝境的激动，“你方才信誓旦旦说看得清清楚楚，如今连自己站在何处都说不清了吗？还是说，你根本就没看见，只是受人指使，故意出来作伪证，构陷于我？！”
“你……你血口喷人！”李小姐气得浑身发抖，却一时语塞，找不到合适的说辞。
沈清辞不再看她，转而将目光投向地上那个还在发抖的绿衣丫鬟，语气放缓，却带着一种引导性的压力：“你方才说，你一直注视着二小姐？”
绿衣丫鬟已经被吓破了胆，闻言只会拼命点头：“是，是，奴婢一直看着二小姐……”
“好，”沈清辞点了点头，目光扫过沈清柔散乱头发上空空如也的鬓角，缓缓问道，“那我问你，二小姐今日出门时，右边鬓角，除了那朵茉莉花，可还簪了一支怎样的簪子？是什么材质？什么样式？”
这个问题极其刁钻细致，若非极其亲近、时刻留意之人，绝难立刻答出。而一个声称“一直注视着”主子的丫鬟，答不出来便是失职，若胡乱编造，则立刻会被戳穿。
绿衣丫鬟彻底懵了，她哪里记得这等细节？当时只顾着配合主子演戏，谁曾想会被问到这个？她眼神惊恐地看向沈清柔，沈清柔自己也愣了一下，显然一时也没想起来。
“是……是一支……”绿衣丫鬟支支吾吾，冷汗直流，“是……是珍珠的……”
“珍珠？”沈清辞轻轻重复了一句，目光却看向一旁脸色铁青的太子，以及面色越来越沉的长公主府女官陈嬷嬷，“殿下，嬷嬷，可否请哪位夫人小姐帮忙看看，舍妹发间，此刻可还有珍珠簪子？”
一位靠得近的夫人仔细看了看沈清柔散乱的头发，摇了摇头：“并未见珍珠簪子，只有几支素银簪子，也都歪斜了。”
绿衣丫鬟瞬间面如死灰。
沈清辞不再说话，只是用那双含着泪光，却异常清亮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太子和陈嬷嬷。一切，已不言而喻。
陈嬷嬷是长公主的心腹，掌管府中事务多年，何等精明，此刻早已看清了来龙去脉。她脸色阴沉得可怕，先是狠狠瞪了那李小姐和绿衣丫鬟一眼，然后对着沈清辞安抚地点点头，转身对着身后几个健壮的婆子厉声道：“去！把那边假山后面藏着的人给我揪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长公主府兴风作浪！”
婆子们领命，如狼似虎地扑向假山群。不过片刻，就扭着一个穿着靛蓝色仆役服装、面色苍黄的小厮走了出来，他怀里还掉出一个小巧的、沉甸甸的锦囊，婆子捡起打开一看，里面竟是几锭雪花白银。
“嬷嬷，在他身上搜出了这个！”
“说！谁指使你的？躲在那里做什么？”陈嬷嬷厉声喝问。
那小厮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屁滚尿流，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是……是沈二小姐身边的姐姐给……给小的银子，让小的躲在这里，等……等听到落水声，就……就立刻去禀报太子殿下，说……说大小姐把二小姐推下水了……”
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
沈清柔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直接晕厥了过去，也不知是真晕还是假晕。
陈嬷嬷胸脯剧烈起伏，显然是气极了，她对着太子和在场众人福了一礼，声音冰冷而威严：“殿下，各位夫人小姐，今日之事，已然明了。乃沈相府上二小姐沈清柔，心思歹毒，设计构陷嫡姐，更买通我公主府下人，意图败坏沈大小姐名节，其行可恶，其心可诛！老奴定会如实禀报长公主殿下，严惩不贷！”
她目光如刀，扫过瘫软的李小姐和面如土色的绿衣丫鬟：“将这作伪证的李小姐‘请’出府去！至于这个背主的奴才……”她冷哼一声，未尽之语让那绿衣丫鬟直接吓晕了过去。
太子萧玹站在那里，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形容，简直是黑如锅底。他精心设计的英雄救美，他试图拉拢的势力，在这一刻，彻底沦为了一个笑话。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自始至终都表现得“柔弱”却最终大获全胜的沈清辞，袖中的拳头紧紧握起，最终一言不发，拂袖而去。
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最终以策划者身败名裂、狼狈退场而告终。
沈清辞微微垂下眼帘，掩去眸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冰冷锋芒。
这，只是第一笔利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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