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的烈日从不吝啬它的酷热，仿佛要将每一丝水汽都榨干。连续的行进，加上沙暴和夜袭的惊魂，体力消耗远超王柠桉的预期。她的水壶，在黑瞎子“记账”的接济下，也终于彻底见了底。
干渴像一把钝刀子，割着她的喉咙。嘴唇干裂起皮，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火辣辣的疼。视线开始有些模糊，脚下的沙地仿佛变成了粘稠的沼泽，每一步都沉重无比。
解雨臣递过来自己的水壶，里面也只剩小半壶，眼神带着关切：“王小姐，再坚持一下，根据地图，前面可能有一处小型水源地。”
王柠桉感激地接过，只敢润了润嘴唇和喉咙，便将水壶还了回去。她知道自己不能消耗别人太多的救命水。
黑瞎子走在她旁边，依旧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甚至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他自己的水壶似乎永远都有存货，时不时拿出来晃一晃，那清脆的水声对此刻的王柠桉而言，简直是世间最残忍的诱惑。
“喂，”王柠桉的声音干涩沙哑，“卖我点水。”
黑瞎子停下哼唱，墨镜转向她，嘴角咧开：“早说嘛妹妹！市场价，童叟无欺！”他熟练地掏出水壶和……那个计算器。
王柠桉看着计算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多少？”
黑瞎子报了个数字。
王柠桉眼前一黑，这价格比之前翻了好几倍！“你怎么不去抢？！”
“哎，话不能这么说。”黑瞎子晃着水壶，理直气壮，“供求关系决定价格嘛。现在是卖方市场，你看你，渴得眼睛都绿了。我这叫……紧急救援物资，价格浮动很正常。再说了，哥这水，可是冒着生命危险从沙暴里保下来的，蕴含了我的汗水、智慧和运气，价值能一样吗？”
王柠桉咬着下唇，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水壶，理智和干渴在脑中激烈交战。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颤抖着手，去摸自己的钱包。
“我……我没那么多现金……”
“支持记账，利息照旧。”黑瞎子非常好说话。
就在王柠桉几乎要屈辱地点头时，黑瞎子却突然把水壶塞到了她手里，语气随意：“算了，看你可怜，先赊给你。不过……”
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看你这样，估计也还不上。要不，换个支付方式？”
王柠桉猛地抱紧水壶，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嘛？”难道这家伙终于要暴露好……不对，是自己好色，他难道想……
黑瞎子嘿嘿一笑，指了指她背包侧袋露出的半截东西：“你那块备用电池，看起来挺不错的，进口货？抵水钱，怎么样？”
王柠桉一愣，看向那块高容量充电宝，是她用来给卫星电话和照明设备备用的。她松了口气，随即又有点莫名的……失落？呸！自己在想什么！
“不行！这个很重要！”她立刻拒绝。
“那没办法了，水还我。”黑瞎子作势要拿回水壶。
王柠桉死死抱住，像是抱住救命稻草：“……一半！水我喝一半，电池……回去之后买个新的赔你！”
“成交！”黑瞎子答应得干脆利落，仿佛就等她这句话。
王柠桉也顾不得许多，拧开盖子，贪婪地喝了好几大口。清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瞬间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干渴，她几乎要感动得哭出来。
看着她喝水时那急切又带着点委屈的样子，黑瞎子嘴角的笑意淡了些，墨镜后的目光在她干裂的嘴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又恢复了那副算计的模样：“慢点喝，别呛着，呛着了医药费另算。”
王柠桉没理他，小心地盖好盖子，将水壶还给他。有了水的滋润，她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脑子也清醒了。
她看着黑瞎子把水壶挂回腰间，那个位置，似乎离他之前可能受伤的右臂不远。她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你的手，没事吧？”
黑瞎子动作一顿，墨镜转向她，似乎有些意外。他抬了抬右臂，活动自如：“怎么？关心我？放心，哥身体好得很，不影响干活，也不会给你打折。”
王柠桉抿了抿嘴，没再说话。这家伙，真是刀枪不入。
队伍继续前行，果然如解雨臣所说，在翻过一座高大的沙丘后，他们发现了一小片依托着几块巨大岩石形成的绿洲。虽然水洼很小，水质也有些浑浊，但确实是活命的水源。
众人都松了口气，开始补充水囊，清理满身的沙尘。
王柠桉蹲在水边，用湿润的布巾擦拭着脸和手臂，感觉重新活了过来。她偷偷瞄向黑瞎子，他正背对着她，和解雨臣低声交谈着什么，似乎是在讨论接下来的路线。他的皮衣在右肩胛骨下方的位置，那道划痕在阳光下似乎更明显了些，深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
她想起他昨晚毫不犹豫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他塞给她水壶时那看似随意实则强硬的姿态，还有他只要钱，从未有过其他过分要求的“规矩”……
这个死要钱的，好像……底线还挺分明？
“喂，丫头，发什么呆呢？”黑瞎子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又掏出了那个小本本，“水源地信息提供费，带路费，还有刚才那半壶水的账，咱们是不是该清一下了？”
王柠桉看着他那副“债主”嘴脸，刚刚升起的那点好感瞬间崩塌。
她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假笑：“黑爷，您看，我这又欠了您这么多，一时半会儿也还不上。要不……我给您打个长期工？端茶送水，捶腿揉肩，抵债怎么样？”
黑瞎子摸着下巴，似乎真的在考虑：“服务内容听起来不错，不过服务质量有待考证。先试用期三天，不合格扣钱！”
“你！”王柠桉气结。
解雨臣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又开始新一轮的“交锋”，忍不住轻笑出声，对旁边的张起灵低语：“看来这一路，是不会无聊了。”
张起灵看着水洼中自己的倒影，水面微澜，映出天际盘旋的一个小小黑点，他眸光微凝，但并未出声。
水源找到了，暂时的危机解除，但王胖子的线索似乎又断了。而沙漠深处，那双窥探的眼睛，似乎并未远离。王柠桉的“打工还债”生涯，看来要在这危机四伏的旅程中，正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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