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分道扬镳
僵持的平静，在第三日拂晓被打破。并非来自预想中的刺杀或强攻，而是源于静室之内一场无人预料到的异变。
简心照例在天蒙蒙亮时前往静室，试图为玉罗刹行针续命。当她推开那扇被严密把守的房门时，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立在门口，手中的银针险些掉落。
静室内，那枚一直放置在铜盆中、散发着幽光与高温的玄黑令牌，此刻竟悬浮在半空之中！它不再灼热，反而通体流淌着一层温润如水银的光泽，表面那些诡异繁复的花纹仿佛活了过来，缓缓蠕动、组合。而榻上的玉罗刹，虽依旧昏迷，但周身却弥漫出一股肉眼可见的淡黑色气旋，与那令牌散发出的光芒交相辉映，形成一种奇异的共鸣。她的脸色不再是死寂的苍白，反而透出一种妖异的嫣红，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仿佛随时都会醒来。
“穆长老！快来看！”简心失声惊呼。
一直守在外间的穆人清瞬间闪入，看到此景，亦是瞳孔骤缩，面露骇然：“这是……气息交融，灵物认主？不对，这更像是……某种封印在被解开，或者……力量在传承？”
就在两人惊疑不定之际，那悬浮的令牌猛地一震，一道凝练如实质的幽光骤然射出，并非攻击任何人，而是直接没入了玉罗刹的眉心！
“呃啊——！”
玉罗刹发出一声痛苦而短促的呻吟，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随即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原本妩媚灵动的眸子，此刻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瞳孔深处仿佛有黑色的火焰在燃烧，充满了茫然、痛苦，以及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彻骨的威严。她目光扫过简心和穆人清，没有任何焦点，仿佛穿透了他们，看到了某种遥远的、不属于此间的景象。
“师尊……冰狱……钥匙……是他……秦……”她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声音沙哑干涩，带着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与创伤。随即，眼中的黑焰迅速消退，迷茫取代了威严，她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神一黯，再次昏死过去，但那微弱的呼吸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眉心处，多了一个若隐若现、与那令牌花纹相似的黑色印记。
悬浮的令牌光华内敛，“哐当”一声掉落回铜盆中，恢复了之前沉寂的模样，只是那温润的光泽依旧未散。
静室内的异动和玉罗刹短暂的苏醒，尽管穆人清立刻下令封锁消息，但如何能完全瞒过那些一直窥伺在暗处的眼睛？几乎在第一时间，各种版本的流言就如同瘟疫般在济南城内某些特定的圈子里传播开来。
“听说了吗？官衙里那个妖女醒了！还引动了天地异象！”“何止！据说她得到了玄阴教的至高传承，马上就要恢复功力了！”“秦将军如此看重她，莫非早就知道？他们之间……”“朝廷和闻香教恐怕要坐不住了吧？”
流言蜚语，往往比刀剑更能伤人，也更能搅动局势。
驿馆内，王之心听着影卫带回的、经过添油加醋的消息，阴鸷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凝重的神色。“那妖女竟然醒了？还引发了令牌异动？难道传说中玄阴教的‘幽冥传承’是真的？”他敏锐地感觉到，事情正在偏离他预设的轨道。“不能再等了！必须在那妖女彻底恢复前动手！告诉柳老头，他们闻香教若再瞻前顾后，就别怪杂家撇开他们单干！好处，自然也没他们的份！”
而在闻香教的落脚点，柳使者抚摸着怀中一个不起眼的、散发着微弱热量的罗盘状器物，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圣火示警，幽冥之力波动……没错！是圣女苏醒的征兆，而且她似乎触碰到了更深层的传承！‘钥匙’一定在她身上，或者……她本身就是‘钥匙’的一部分！不能再等朝廷那些官老爷的节奏了，我们必须抢先一步，‘迎接’圣女回归！”
压力，瞬间来到了秦渊这一边。
官衙议事厅内，气氛空前紧张。刘宗敏这次没有大大咧咧地闯进来，而是派了他的副将“老郝”前来，语气虽然还算客气，但话语间的试探意味十足：“秦将军，俺们刘将军让俺来问问，城里传言沸沸扬扬，说那玉罗刹姑娘醒了，还得了什么宝贝传承？不知是真是假？如今咱们联军一体，若有啥好事，可不能忘了共过患难的弟兄们啊！”
黄得功坐在一旁，眉头紧锁，虽然没有说话，但目光中也带着询问与忧虑。玉罗刹的苏醒和所谓的“传承”，无疑是一块巨大的磁石，会吸引来更多的贪婪与敌意，也会让他麾下那些讲究“正邪之分”的官兵产生动摇。
秦渊端坐主位，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常。他心知肚明，玉罗刹的苏醒是福是祸尚未可知，但此刻，绝不能露怯，更不能让内部先乱起来。
“郝将军，”秦渊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玉罗刹姑娘确实短暂苏醒，但伤势依旧极重，远未恢复。至于传承之说，纯属无稽之谈，不过是以讹传讹。如今清军大军压境，岳托败军犹在侧翼，多铎主力虎视眈眈，正是我等同心协力，共御外侮之时，切不可因些许流言自乱阵脚。”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落在黄得功身上：“黄将军，你以为呢？”
黄得功深吸一口气，抱拳道：“秦将军所言极是。抗清乃当前第一要务，其余诸事，皆可容后。”
然而，表面的统一无法掩盖暗地的裂痕。老郝回去向刘宗敏禀报后，刘宗敏眯着眼睛，对心腹道：“秦渊这小子，说话不尽不实。那妖女肯定得了好处！他这是想吃独食！妈的，当初要不是老子帮他挡住岳托，他能有今天？传令下去，让弟兄们把眼睛放亮点，盯紧官衙和后营（指闻香教方向），有啥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就在这人心浮动、疑窦丛生的时刻，江辰带回了最致命的消息。
“清军大营异动。多铎已与败退的岳托部汇合，正在调集兵力，筹集攻城器械。探马来报，其先锋距济南已不足五十里。另外，”江辰的语气依旧冰冷，但内容却足以让任何人胆寒，“刘宗敏部下的几股斥候，今日与朝廷使者的护卫有过短暂接触。闻香教的人，也在暗中向城外传递消息。”
内忧未平，外患已至！而内部的盟友，似乎也开始了各自的盘算，甚至可能……与敌人暗通款曲！
秦渊缓缓站起身，走到厅堂中央那巨大的沙盘前，看着上面代表清军的黑色旗帜正在向济南合拢。他体内那团冰火掌力似乎也感受到了外界的压力，开始隐隐躁动，带来一阵阵锥心的刺痛。
他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目光逐一扫过苏墨、黄得功，以及闻讯赶来的张煌言、穆人清等人。
“诸位，”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看来，有人不想给我们喘息的机会了。清军大军压境，意在毕其功于一役。而我们的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他顿了顿，左眼之中仿佛有黑色的海浪在汹涌，右眼之中冰封万里。
“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有人选择在此时摇摆，甚至心怀叵测，那便休怪秦某……先清理门户了！”
【下章预告】
外患内忧同时爆发，清军大军压境，内部盟友心怀异志！秦渊决心已下，是优先御敌还是先行清理内部？第二百二十五章 《独撑危局》，看秦渊如何在这绝境之中做出艰难的抉择！刘宗敏的背叛是否已成定局？黄得功在朝廷、大义与现实之间将如何取舍？苏醒片刻的玉罗刹留下的只言片语隐藏着怎样的关键信息？而秦渊重伤未愈之躯，又将如何面对这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济南城的生死存亡，系于他一念之间！分道扬镳之后，是彻底的毁灭，还是于死地中搏出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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