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天光漫过云层,空气中浮动着栀子花与离愁交织的淡香。十八岁的少年们站在青春的分水岭上,身后是落幕的蝉鸣,身前是未卜的旷野。
“兄弟,这杯散伙酒下肚,下次碰杯不知要隔着几重山水。”陶子指尖转着空酒瓶,眼底的灵动里裹着几分怅然。
“少抒情,”戴金丝眼镜的亿万推了推镜架,镜片反射着细碎阳光,“山顶风大,屠夫他们在了望台估摸着快晒成干了。”两人相视一笑,拎起背包往山脊赶去,帆布与石子摩擦的声响在空谷里荡开。
凤山的轮廓在日头下渐显清晰,主峰如凤首微昂,两侧山脊舒展如翼,当地人说这是上古神鸟敛翅休憩的模样。山脚下的城镇像被打翻的积木盒,车流是穿梭的蚁群,在少年们的视野里缩成模糊的光斑。
“陶子!亿万!”高瘦的老杨站在观景台边缘挥手,风掀起他的白t恤,像面小小的旗帜,他叫杨乐乐,一个听着有些快乐星球的名字,因说话沉稳,兄弟们都习惯喊他老杨。旁边的胖子正蹲在石头上啃面包,见人来了立刻嚷嚷:“买包辣条要半个钟?你们是顺着盘山公路散步上来的?”
“给你带了虎皮凤爪。”陶子笑着把零食袋砸过去。胖子手忙脚乱接住,油乎乎的手指立刻分给众人,这是他们三年来的默契,再凶的埋怨都敌不过一包分享的零食。
“别吃了,”屠夫抹了把嘴站起来,他总穿件洗得发白的迷彩服,“后山有座抗战时的碉堡,去看看?”众人应声起身,影子被日头拉得又细又长,在草坡上跟着移动。
那座碉堡藏在凤凰“脊背”的褶皱里,土坯墙爬满爬墙虎,砖缝里钻出半人高的蒿草。仅容一人通过的门洞像道豁开的伤口,陶子第一个钻进去,蛛网在鼻尖扫过,惊起几只飞虫。“小心蛇。”老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颤音。
“怕蛇还跟来?”飞龙推了推滑到鼻尖的眼镜,眯眯眼笑成条缝,“跟着我,踩到蛇我赔你十包干脆面。”众人笑骂着穿过断壁,攀上碉堡顶时,山风突然灌过来,掀得衣角猎猎作响。
墙顶的了望台还留着射击孔,陶子扒着斑驳的砖沿往下望,城镇在蒸腾的热气里微微晃动。“看见没?”他突然张开双臂,声音被风扯得有些飘,“这就是朕为你们打下的江山——”
“少吹牛!”屠夫一把把他搡坐下,众人扑上来闹作一团,书包里的汽水罐滚出来,在砖地上转着圈,最后停在一道裂缝前。
正午的日头晒得砖头发烫,众人索性盘腿坐下,任凭阳光烤着后背。“报了哪?”陶子拧开汽水瓶,气泡炸开的声音格外清晰。
“我跟亿万去西安,”屠夫用树枝在地上画着,“西京学院离兵马俑近,周末就能去看陶俑方阵。”
“我想去云南,”飞龙望着远处的云,眼神发飘,“听说大理的云会掉在洱海里,能舀起来泡茶。”
安泰抠着砖缝里的草,声音轻轻的:“我爸让我去当兵,说部队能磨性子。”
话音刚落,一声清越的鸣叫突然从云层里砸下来,像块烧红的烙铁烫穿空气。紧接着,一阵若有若无的吟唱漫过来,不是寺庙的梵音,倒像无数人在很远的地方低声说话。陶子看见凤山的轮廓突然泛起金光,那些光顺着山脊流动,在他们脚下的碉堡顶汇成漩涡——然后,天旋地转。
“祭坛有反应了!”
陶子在一片嘈杂中睁开眼,首先闻到的是檀香混着某种草木的清香。雕花的木梁在头顶盘旋,是一对展翅的凤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明听不懂,却奇异地知道意思:“远祖的真灵……终于回来了?”
他挣扎着想坐起,却被一道柔和的力量按住。转头看见位身着麻布长袍的老妪,银发在肩头铺开,最惊人的是她脑后悬浮着一道道神轮,轮沿流转着细密的符文,像嵌了圈会动的星河。
“这是……拍电影?”陶子脱口而出。
老妪笑了,指尖在他眉心一点。刹那间,无数画面涌进脑海:紫薇星域的星图在黑暗中展开,东极青龙洲的苍梧大树直插云霄,西极白虎洲一往无际荒原之上妖兽乱舞,南极朱雀洲的海岸线上,火红色的巨鸟正掠过海面。北极玄武洲万年冰山上充斥着凛冽寒风,中极麒麟洲万族林立,百舸争流。再有让人迷失其中的十万大山,深不见底的无尽海域。人族在大陆上建立城邦,与长着鳞片的鲛人、背生双翼的羽族交换物产,所有人都在修炼一种叫“灵气”的东西,为了有朝一日能触摸到“仙”的影子。
“穿越?”陶子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这比高考放榜那天查不到分数还让人恐慌。
“小友莫怕。”老妪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清晰无比,“老身凤族大长老凤天凰。你可称我凰老。”他抬手时,一道火红色的光影在掌心展开,正是凤山的轮廓,只是那凤凰的翅膀上,隐约能看见羽毛的纹路。“你来自的地方,可有这样的图案?”
“我们爬的那座山从远处看去和这个相似,我们叫凤山!”陶子话音未落,就感觉周围的空气突然一凛,那些看不清面目的人影目光瞬间蒙上灰翳。
“咚——咚——咚——”
九声沉闷的钟声从远处传来,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陶子看见凤天凰的金轮暗了暗,老妪低声为他解惑道:“这是族中最高警戒,意味着……我族远祖陨落在外。”
原来那凤山,是某位凤族先祖涅盘之地。他们每隔万年,便开启祭坛向宇宙召唤,本想召回在外先祖,结果这次召来了先祖真灵,而自己,正是被这缕真灵携带来的。
“小雪,先带这位小友下去。”凤天凰挥了挥手,眼底的疲惫像潮水般漫上来。
一道白影应声而出,陶子抬头时,突然忘了呼吸。那女子着一身素纱裙,裙摆绣着暗金色的凤凰纹,走动时像有细碎的光从衣料里漏出来。最亮的是她的眼睛,里面盛着仿佛山涧的水。“我叫凤清雪。”她的声音比山风还清凉。
陶子跟着她穿过回廊,脚下的玉石地面沁着凉气。沿途的树上停着羽毛绚丽的鸟,见了凤清雪便展翅跟上,鸣声像玉佩相击。远空的一座座山峰漂浮在云海之上,宫殿的飞檐刺破云层,偶尔有身披霞光的人踩着剑飞过,衣袂在风中舒展如蝶翼。
“这是仙境?”陶子忍不住问,声音发紧。
凤清雪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眼神里有悲悯:“仙是触摸不到的风,是抓不住的光。这里是我族大能开辟的界中界,我们称之为凤凰界!”
陶子惊叹于对方的话语,感觉打破了自己的世界观,世界,还能开辟出来,这得多厉害才能开辟世界。
突然,他转头看向凤清雪,“那……我什么时候回去?”陶子的声音突然发颤,他想起父母还在远方为家中能过上好点的生活苦苦打拼,一年也最多回家一次。年迈的爷爷奶奶颤颤巍巍的身体,独自生活在老家里,不愿拖累儿孙跟去城市。想起胖子塞给他的最后一根辣条,“跟我一起的人呢?”
凤清雪望着远处的云海,轻声道:“祭坛只能接引,不能传送。你来自的星域,连族中星图都没有记载。至于你的同伴……”她顿了顿,“空间乱流里,大能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陶子痛苦的跪在地上,手指抠着玉石地面的纹路。他想起碉堡顶上的阳光,想起汽水罐滚动的声音,想起那些关于未来的碎碎念。原来十八岁的告别,可以这么猝不及防。只是一次意外的出游,却相隔了两个世界的距离,他深感无力,泪水夺眶而出,只能跪在地上朝着云海深深叩首,爷爷奶奶,爸妈,我可能这辈子可能无法侍奉你们终老了。
“不过,”凤清雪的声音柔和下来,“你身上有远祖的真灵护持,或许……有朝一日能修炼到‘踏碎虚空’的境界,离开这一界。”
陶子抬起头,眼眶发红:“怎么修炼?”
凤清雪笑了,伸手摘下一片飘落的凤凰花瓣,花瓣在她掌心化作一团火苗:“先从感应灵气开始。你看,这天地间的风,草木的呼吸,都是灵气。”
陶子望着那团跳动的火苗,突然想起凤山的轮廓。或许那不是神鸟休憩,而是它准备展翅时,被时光永远定格的瞬间。就像他们的青春,停在了那个碉堡顶上,却以另一种方式,在这片陌生的星空下,重新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教我。”
风穿过回廊,卷起几片花瓣,飞向远处的云海。那里,有无数星辰正在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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