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古往今来的人们总是感慨夏天太长,可长的只是酷热的白昼,那后半夜的微凉总是短暂的来不及细细品享。
学校小桥边的老垂柳似乎已经习惯了一场场的分别,来的时候就知道,注定要在哪一天走;只是陈武桢好像还没有准备好,操场西南侧的小山坡,他还没看清她的全貌;小桥底下的缓缓流水,他还未曾赤脚去感受过她的清凉;教室里朗朗的读书声,还有他没背会的篇章。
时间不言不语、不紧不慢、不慌不张,悄悄地把每一个人送给了成长。毕业前的最后几周,同学们都在积极备战,陈武桢和柳芹也安静了许多,彼此都知道备考、备考、备考。
可能是因为都想着对方,彼此间也没有太多的干扰,或许大局已定,心底还是会奢望,奢望对方会变得更好。人总是要学着控制自己的欲望,太多动物般的本性还是得试着努力去隐藏。
安静的操场上,一排排等着拍毕业照的同学们没有了往日的吵闹,老垂柳顺着风儿在挥手。毕业前的不舍、临考前的紧张让这个夏天的午后格外的闷热。
一排排的同学走进拍照台,一排排的同学又离开了这操场,有的同学走过小桥的时候无意识的折断几根柳条,摔打着路边的野草。
陈武桢默默地看着人群一队队离开,一段伤心的文字涌上心头:
“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
巫山巫峡长,垂柳复垂杨;
春风知别苦,折柳怀故乡”。
毕业照拍完了,操场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老垂柳依旧随着风摆弄着自己的秀发,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小桥静静地躺在那,溪水悄悄地流过。只有溪边的杂草在疯长,如同离别人心里的怅惘,漫无目的的膨胀,塞满了每个人的心脏。
后天便是去考场的日子,学校按照惯例放了两天假,让大家回家略微放松一下,也回家准备一下。两天很快过去了,当同学们返校的时候,几辆大巴车已经在那里等着了,有的同学是兴奋的,他们感觉像是一场集体外出的旅游,有的同学是平静的,他们是赴一场等待已久的赛场,他们期待着用成绩换一份荣光。
而陈武桢却是焦躁的,像是没有淬火的短剑难以斩断内心的不安。这不是普通的大巴车,它正停在青春的十字路旁,等大家上车,它就把每个人送往了不同的方向。
很快到了考场,大家被分到不同的宿舍,铁质的双层床让陈武桢感觉到没有自己学校的木床温暖,握在手里最先感觉到的的冰凉,初次来到陌生宿舍,那种有点不熟悉、不适应、不安和荒凉掺杂在一起的复杂感觉,总是萦绕在心里,久久不散去。
不一会儿,晚饭时间到了,大铁盆装的五花肉炖土豆,还有一大袋馒头,同学们觉得这顿饭还是很丰盛的,大家拿出自己带来的餐具,每个人都坐在角落里吃着,却少有人交流。当某一个同学突然说,这就是我们每人25元餐费的标准,还可以哦;另一个说考试这几天都这样就更好了,有点沉闷的氛围总算缓和了一些,话也多了起来。
有人提议吃完饭出去逛逛,有的人想去操场慢跑几圈。陈武桢没有回应任何人的话语,因为他隐约感觉到有一种召唤,刚来没多久的下午,他就跟着柳强柳芳去爬了考场所在学校南侧的一个小山,在路上他们调皮打闹,欢笑奔跑,爬到那个小山顶,周围翠绿的草和远处茂密的树林分列在一汪溪水的两侧。
陈武桢的外出没有和柳芹打招呼,最近一段时间都是故意冷冷的躲着她,尽管心里盼着和她接近,可行为总是逆着想法,这也许就是青春叛逆的一种吧。
等到吃完饭没多久,柳芹就找人捎话来喊陈武桢出去,她在前面走,陈武桢远远的跟在后面,她不时的回头看,这场景是陈武桢当时想要的结果,却依旧表现得很冷漠,天色微微的上了点黑,路边的月季花低垂着脑袋,她带着陈武桢刻意躲避人群,转来转去,走进一个院子的门口,那应该是教学区和生活区的分界,他们走进了老师们的生活区域。院子里面几乎没有人,房间好像都是空的,她站在原地等着陈武桢,等陈武桢走近一些,没有任何的言语交流,只是含情脉脉的看着。
柳芹穿着一身新衣服,上面是粉红色紧身短袖衫,下面是黑色短裙子,扎着一个翘起来的短马尾辫。陈武桢注视着她,她看着陈武桢,眼里面写满了期待,心里面已是翻江倒海;在陈武桢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柳芹突然抱住陈武桢,把头趴在他的肩膀,陈武桢回应着抱紧她,这是他第一次和一个女孩这样紧紧拥抱在一起。他觉得他们彼此在心里设的防线几乎全部崩溃。
他们这样紧紧的抱着彼此,一刻都不想分开,陈武桢闭上眼睛静静地感受;在他沉醉的时候,柳芹悄悄用唇贴住了他的嘴,陈武桢瞬间睁开双眼,睁的很大很大,像是一盏黑暗里的灯,突然被通上了电流;他的大脑却异常的清醒,呆呆地愣在原地,不拒绝不躲避不迎合,也不知是对,是错,是什么结果;记不清过了多长时间,他们就这样站在那里,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是一扇门开启的声音,是远处一个房子里有人出来,又躲在门后的声音,把两人带回了现实,柳芹若无其事的整理一下头发,陈武桢也尴尬的挠了挠头。他们看似幸福满足的看着彼此,她拉着他的手走,嘴里还在回味刚才的温柔。
两人又找到一个花坛,借着花的枝叶和黑色的夜,他们隔开这俗世所有的干扰,静静坐在那里吹着微微的风,她靠着他的肩膀,他一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又握住她的手,就这样静静地坐在那里,坐在那黑夜里,没有任何语言的交流,任时间肆意流逝,夜色逐渐变浓。熟悉的军号声响了,这是到了该睡觉的的时间了。两人才恋恋不舍的分开,当陈武桢回到宿舍,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平静。刚才亲密的余温和身体紧绷的欲望还在纠缠着,他努力使自己静下来,静下来,思考着自己到底是对了还是错;明天的考试还在等着,他却在前夜错负了佳人,辜负了青春……
或许两人深知这本就是一次没有明天的冒险,是一次不会有结果的试探,是一次兽性的荒诞。只是在这不应该的年代,谁又能拥有来世的眼光,来审视当前的迷茫;谁又能拥有先知的方向,走出现实的彷徨;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滚滚红尘里不会有甜美的结尾,终究这一切化作一声叹息,红尘里徒增一段凄美的故事,人世间却改变了两个人的轨迹。
这世界有一种奇妙的东西,似乎我们经历的每个年龄段,都会有几段刻在记忆里的旋律;当多年以后,你再次听到那一段熟悉的旋律,直觉,不自主的就带你想起一段旧时光、一个旧相识。
那年盛夏里的那场考试,就在陈武桢慌慌张张的迷惘里走过去,已记不清太多的细节,只记得一种掺杂着悔意的焦虑伴着窗外的蝉鸣,深深的刻在了心底。然而这一切都已无法改变,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倍感珍惜,在得到后却觉得并非本意,身无彩凤双飞翼终究比不上春风得意马蹄疾。
考试归来的校园变得匆忙而混乱,很多同学都在忙着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也没多少东西,考试前的两天假期,大部分的行李和书本都已经带回家了;而此刻除了几乎每人一辆的自行车,还可以收拾整理的可能就是对这校园的留恋、同学的不舍和这段青春的怀念。陆陆续续的同学们骑车离开了,陈武桢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无论认识的或不认识的,都有一种不舍,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有,一段岁月就这样撞进了回忆。
青春终散场,何故惹人伤。陈武桢的心情也是复杂的,有没考好的不安,有毕业前的留恋,还有一段即将熄灭的纠缠。
在我们总以为还会有很多机会,还会有很多明天的时候,曾经的机会和明天其实已离我们远走,徒留一地对过往的回望。
柳芹找到陈武桢,让他骑车带走,其实他们所在的村子并不顺路,一起穿过翼城这个小镇的主街道,往北经过一段上坡路,在北校北的一个十字路口,陈武桢家在北,柳芹家在西。可以同行一段距离,但终究是要分开的。
陈武桢盘算着可以去姑姑家走一趟,正好是柳芹的邻村。一次只有他俩的旅程倒也是陈武桢心里喜欢的。那是一辆旧的老款凤凰牌自行车,出了南校的东门,陈武桢就带上她骑着自行车飞奔,穿过小镇老街道的时候,两人不在回避路上的行人,陈武桢甚至有点自豪的感觉,骑车带着一个喜欢的女孩,夏天的风呼呼的在耳边飘过。
走到北校西侧的那段上坡路,原本自己可以轻松冲上去的小坡路,这次,陈武桢带着柳芹用尽了全力也没能冲上去,在一个几乎静止的点,自行车无奈的倾斜,柳芹被迫从后座跳下来,陈武桢两手握着车把,一条腿斜撑在路面上,确保自己和自行车没有摔倒,剩下的路,两人步行走上去的。陈武桢推着车,两人并行的走着,边走边说话,记不清说的什么,只记得一路上有说不完的话。
很快走到那个路口,向北陈武桢可以一个人骑着车很快到家;往西柳芹要穿过好几个村庄和田野,要多走很久才能到家。在路口即将分别的时候,彼此都感觉到了不舍。
陈武桢说我送你回去吧,正好我去一趟我姑姑家,就在你们邻村。
柳芹很高兴的答应,陈武桢又骑车带着她向西走了一段。柳芹心疼的坐在后座给陈武桢擦脖子后面的汗水,她说咱们停下来休息一会吧,前面路边有个树荫。
两人便停下车,往前面的树荫走去,树荫在大路的北面,要经过一条几十米的土路,是两棵老柿树立在两块梯田中间靠南的角落,中间好像是雨季排水的小通道,光滑的石板告诉世人这里曾经有水流过,只是干燥的盛夏已经把这里烘烤的看不出任何水流的痕迹,两边的梯田是人们用石头砌出来的挡土墙,两人坐在光滑的石板上,正好是一处三面都有遮挡的地方,只有西侧是宽阔的刚刚被收割完的麦田,在远一点的地方有些许村民在忙碌着。
两人坐在那里,树荫很浓,风却很少,只是偶尔有一丝凉爽吹来。陈武桢习惯的把上衣卷到腋窝以下来迎接这难得的丝丝凉爽。柳芹坐在旁边,当炎热的身体渐渐静下来,不再闷热的时候,内心的浮躁却凸显出来。两人坐在那里,情不自禁的靠的越来越近,情人之间该有的甜蜜,一一尝试,最后是她躺在石板上,两人冲破所有,倾尽终生的所有也不惜换取了刹那阴阳的交流。等两人从迷雾中走出来,却发现西面有几个村民好像在注视着;好像这世间所有的隐藏都逃不过世俗的法眼。
他俩不去管世俗的眼光,陈武桢只觉得自己有点困,柳芹坐在石板上,陈武桢枕着她的双腿,抬头看了一会她的脸,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那一会陈武桢睡的很踏实,踏实的连一个梦都没有,似乎什么病毒、什么考学、什么世俗的异样眼光都烟消云散了,那是他自从被病毒侵蚀灵魂以后最踏实的一次睡眠。不知过了多久,当他睁开眼,看着柳芹正低头看着自己,双腿微微撑起为了让他睡得更舒服。柳芹好像有好多的话要说,却没有开口,陈武桢看着她,看着高高的树叶和蓝天白云,躺在那里不愿起来。或许是因为知道注定要各自天涯,两人有好多话却不知从何开始,只是静静等着时间过去,等到不得不走的时候,才开始起身赶路。
这次是柳芹骑车,陈武桢坐在后座揽着她的腰,他们在风中骑行着,大声的说话,就这样过了好久,陈武桢突然想把脸贴在柳芹的后背上,这样能感受到她骑行的也很用力。
这是世道就是如此,我们总在说负重前行,然而过重的负担终究会影响我们前进的速度。快走到柳芹村庄东边的小桥时,陈武桢的鼻子居然流血了,血液先渗进柳芹的后背又滴在陈武桢前面的衣服上,是柳芹先感觉到异样,陈武桢才知道是流鼻血了。柳芹在小桥边停下车,带着陈武桢到小桥下用水清洗一下,陈武桢索性把上衣也脱下来用水冲洗还未干透的血渍。当陈武桢光着上身转向柳芹,她正用痴情的目光注视着,陈武桢把上衣的水分拧干又穿在身上,拽着柳芹的手爬上那座小桥,或许是因为剩下的一段路已经很短很短了,两人推着车步行着,偶尔看一眼对方,却没有语言的交流。
路两边的麦田光秃秃的,有点荒凉,收割后的麦茬还在地里直立着,只是已没有了生机。很快两人就走到柳芹的家门口,在村子最东头紧邻路口,她指着那户大门口朝西的院子说那就是她家,院子西面是一个还没安门窗没有院子的房屋,门前长满了杂草。陈武桢说你到家了,我也该走了,看着她往家门口走去。陈武桢骑车正要走的时候,她又转身跑过来给说,让第二天晚上来找她。两人彼此心照不宣的知道,意料与意料不到的终究要到来。
多年以后,当陈武桢再回望这一天的时候,一些事情似乎总有映照,那条他经常来回飞奔的上学路,当一个人心无旁骛的时候,清晨的风、漆黑的夜都不能阻拦自己;他可以很轻松的跨越任何的高低起伏,可以任意的穿梭各种大路小巷,甚至可以不用双手也能骑得自由。然而当命运给他附加了那个年代不该有的事物,再踏上那条助力青春起飞的跑道,他终究还是没能飞向心内的目标。
正如他和柳芹相遇相知相处的这段时间,看似美好,其实已成为彼此成长路上难以割舍的障碍。因为身处在奔跑的年龄,走出去,走出山村,去远方依旧是那一代少年最沉重的梦。帘外雨潺潺,一晌贪欢后,终随落花流水去,负了年华梦,负了夏春秋。
试着忘记,才能重新把自己武装;试着放弃,才能重回青春的赛场。
那天下午,陈武桢和柳芹分开以后就去了姑姑家,中间路过郭胖子家,在他家短暂停留一会,他自己住在隔壁一间刚建好的配房里,还没装修,地面是沙土墙面还透着缝,简单聊了几句考试,就走了.。
提到考试,陈武桢自己心里是十分不安的,很多人都对他抱有期望的,包括他自己也是心存幻想,希望自己会创个奇迹,可是他自己也深知好成绩是留给有准备有付出的人。
陈武桢荒废的最后几个月,间接荒废了这一段青春,想起了武侠小说里的英雄们常说的一句话,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因儿女私情而忘记雄心抱负、忘记家国天下。想到这些,他心里又燃起了些许不甘,不甘心人生就此转变了方向。
陈武桢来到姑妈家,就像回到自己家一样,没有提前招呼,姑姑也热情招待,看到他的衣服是湿的,问明原因就给他重新洗干净晾起来。很快到了第二天,陈武桢漫无目的打发这时间,心里的迫不及待是一点点的增强,还不到傍晚时刻早早吃了点东西,他就给姑妈谎称去同学郭胖子家玩一会,晚上不回来了。
陈武桢也确实去了郭胖子家,在他家待到天色黑了下来,就给他说了一声我要去见一个人,让他给自己留着门。郭胖子会心得笑了笑说,等你大胜归来。
找到约定的地方,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黑让陈武桢心里有点胆怯,他坐在一个角落,等待着,大约半小时,一个身影走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叫着他的名字,陈武桢应声从坐着的角落弹起来,心里是满满的欢喜。像是武侠世界里,一对侠侣在破旧庙宇的约定,这种超出平常剧本情节的冒险刺激和兴奋激动,让陈武桢盲目的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了不起的大侠。
两人拥在一起,在静静的月光下,听着周围此起彼伏的虫鸣和树叶随风摆动的声音。过了一会,柳芹拉着他往家里走,陈武桢有点为难的愣了一下,很快被她坚定的拉走,柳芹轻轻推开大木门,尽管很轻很轻,但沉重的木门还是发出吱吱的声音。
陈武桢跨过门槛,呆呆地站在那里不敢挪动身体,感觉自己像个小偷一样看着黑暗中的一排瓦房,她把门栓推上,又拉着走进最西面一间房屋,屋子感觉很长,门两旁放满了农具和一些杂物,尽头的东北角有一张床,昏暗发黄的灯泡散发着微弱的光,陈武桢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被牵引着走向一场神圣的朝拜,她躺在那里,毫无保留的展现自己,而陈武桢感到更多的是一种好奇;一种终于见到未知事物真实模样的好奇;一切都是在她的操控下,陈武桢便完成了次神圣的朝拜……
熄了灯,陈武桢躺在柳芹的身边很快睡着了,她像是看着一个熟睡的孩子,等到天刚刚微亮的时候,她叫醒了陈武桢把他送出门外,给了一本带锁的日记本,陈武桢走了几步转身看了她一眼,她微笑着冲陈武桢挥挥手,一直注视着陈武桢骑车走远。
当陈武桢以为,这会是一个新的开始时,其实两人已经没有了以后。或许,柳芹也深知,两人的这场相遇注定的结果是分离,所以,她才能那么珍惜每一次的见面机会,才会迫不及待的把自己毫无保留的都给陈武桢。
陈武桢回到郭胖子那挤在他的床上又恶狠狠的睡了一觉,直到姑妈担心的来找他,打听到在这,陈武桢说等会想回家,姑妈才放心的走。陈武桢骑着自行车原路返回,走到柳芹家门口,故意慢下来,期待着能够制造一次偶遇,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从那晚以后,那扇神秘的大门就关闭了,他俩从此再也没有彼此的任何信息。
陈武桢很快骑车到家,一直到成绩出来的前几天,他的心情还是好的。直到父亲从医院带来几大包中药,母亲用专门熬制中药的陶壶把药熬好,他才知道这是给自己吃的药,他原本埋藏心底的秘密又被抖了出来,尽管很不情愿,但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影,陈武桢还是强忍着难以言说的苦,一口口吞咽。他想起了经常在村里路口遇到的被遗弃的中药残渣,没想到自己也成为其中一个。他也没有细问这中药的作用是什么,只是配合着父母,渐渐地也适应了那种味觉上的苦;如果人世间的苦都集中在这碗里会是怎样,是不是可以一口干掉,从此人生再无苦恼。
人们常说生活就是由无数的不完美组成的,不要因为错过了今早的日出,就无心欣赏夜晚的星空;要相信,当下,已是最好的安排。可当我们自己身在其中时,可安慰别人的话却无法说服自己。
成绩出来的那天,大家都回校看自己的成绩,录取分数线也会在那天公布。奇迹没有出现,陈武桢的成绩是意料之中的糟糕,对往日的悔恨和现实的无奈,让他的心情坏透了。
落榜,这个陈武桢曾经看不起的词语而今却砸在了自己的身上,他心里有些悔恨,悔恨自己没有把握好考前的最后几个月,悔恨自己没能跨越病毒在心里喷发的迷雾,悔恨自己没能突破那似情非爱的枷锁。
当天,陈武桢以为会再次遇到柳芹的,可名落孙山的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积极地想法,只想找个地静静地给自己疗伤,感觉这半年的时光,有太多足够沉重的东西一并砸向了自己,那个原本因贫穷而略有自卑的自己,正在卑微的努力前行着,无情病毒的确诊改变了自己的心性,让自己走火入魔又误入早恋的温柔陷阱,进而造成了这次重要考试的失败;他感觉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阻止我的前进,这力量硬生生的把他从那辆奔跑的青春列车上扯下来。
陈武桢在学校停留了很短的时间就离开了,幸福的笑容留给了那些曾经努力学习的人,现在是他们享受那份荣光的时刻,而他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小丑而已,看到别人金榜题名的喜悦,只能徒增自己的悔意。
而陈武桢只能去复读了,他走了,悄悄地没跟任何人打招呼,还是骑着那辆自行车,还是那条熟悉的乡镇小路,还是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在身边擦肩而过。失落的心情像一个静的可怕的幽灵,紧紧跟着,缠绕着,扯不掉甩不了。陈武桢没有再找柳芹,等她,又或者柳芹会去学校等他找他,可陈武桢已经不想再去面对;他只想逃避,不想和任何人打招呼,不想做任何事情,只想找个角落静静地在那里静静地待着,甚至不想睁开眼睛看这个世界;尽管心里还是留恋,但只有断了过去,明天做才能好好继续。
那种留恋又夹杂着悔恨,想断了过去又时常想起的状态,在陈武桢心里纠缠了好久。他反复追忆和她相识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感觉一切太顺利,每当自己有新的期待,总会如愿满足,可想到考试的失利陈武桢还是悔恨不已,甚至开始恨柳芹的亲近与甜蜜;她像一个天使,温暖自己被病毒侵蚀的身体,她又像是一个巫婆,给自己的青春施了魔咒。
然而,这一切的因果,归根结底的因素还是在于自己。是自己无法战胜自己的心魔。迁就于别人,只是隐藏自己的一种借口。是自己顺着自己舒适的一面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如果可以重新再来一遍,陈武桢不会去选择在病毒面前软弱,还会把那份朦胧的情感深藏起来,宁愿选择默默喜欢也不去触碰那份火的炽热。
不适合播种的季节,就把花儿的种子珍藏起来吧;不成熟的青苹果,浅闻一下她的清香再等着她瓜熟蒂落吧,千万别去触碰她。
每个季节都有不同的花儿依次绽放,每段年华,都有它对应的事情等着你去做。该读书的时候一定认真去读书,以后自会有时间的安排,让你去谈情说爱、让你去尽情采摘,对父母亲人的爱,该去表达的时候就不要吝惜那份发自内心的表白。
生命不息、时光不待,一步步走来,却不容我们把顺序打乱。那些年轻的你们,那些还在青春里飘扬的你们,希望你们都能早点明白,是发自内心的明白,终有一天你们会读懂,人生没有等待,等待的只有错失的遗憾,和后来明白的无奈。
难说心和事, 青天明月知;陈武桢和柳芹的故事就这样戛然而止。而这件事对他的影响才悄悄开始。陈武桢以为他俩的事情很隐蔽,可那个漫长的夏天却似乎到处都有关于他的流言蜚语,小道消息。
一次在村里闲走,遇到本家大伯,就聊了几句家常,陈武桢说大伯忙啥呢?大伯说没事去地里看看。村里简单的问候和交流基本上两三句就结束了,他和大伯并排走着,彼此也就没再说话。当陈武桢思绪乱飞的时候,大伯突然问了一句,陈武桢,我听说你谈了一个媳妇?陈武桢吓傻了,连忙否认。没有没有,大伯听说乱说呢。
陈武桢嘴上否认,心里却更加忐忑不安,他不想让大家知道这段故事,偏偏知道的人越来越多。每当陈武桢离开家的时候,那本被藏在抽屉里的带锁的日记本总是让他难以心安,镇武装总是担心家里人发现了里面的秘密。那是柳芹写给他的日记,里面有很多她想说却没来的及说的事情,有追忆有留恋更多的是告别,和未来对他的期望。还有她曾经历的伤心往事。
心烦意乱是时候,陈武桢就翻出来躲着家人去看一遍,听着磁带里的情歌,灵魂好似在现实和梦幻里反复切换,有时候看着日记里的文字,就让他愈发思念甚至流泪;有时看着又让他悔恨暴躁。落榜与儿女情长,反复折磨着他。在那个焦躁漫长的夏天,一段段音乐掺杂着日记本里的文字,似乎陈武桢就是歌曲里的主角,流行歌曲里歌词和旋律似乎是在诉说着,这段草草结束的往事。
往事不要再提
人生已多风雨
纵然记忆抹不去
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
让明天好好继续
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
命运若以悲情相待,我们既然无法左右,那又何必用执念惩罚自己,释怀才是与自己和解。就让我们重新捡起梦想,继续向前吧,尽管一个人会有孤单,尽管病毒的阴霾依旧是个锁住我的困境,我也依旧带着心里的枷锁向前。
陈武桢在自己的笔记本上默默写着自己的心情。
假如困境有解,我们自不必心烦意乱,既然困境无解,我们又何必郁郁寡欢;带着枷锁前行吧,至少那铁链的声响,还能附和着前进的脚步声,向前!或许,前行的路上会遇到一个温暖的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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