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风裹着雪粒，砸在脸上又冷又疼。黄龙揣着刚卖废品换来的四枚铜板，手指在口袋里反复摩挲 —— 这是他和老头攒了三天的钱，够买两个热红薯，再给老头买半袋最便宜的旱烟。
“等会儿路过巷口的红薯摊，买两个，” 黄龙跟在老头身后，声音里藏不住雀跃，“你一个，我一个，热乎的，能暖半天手。”
老头 “嗯” 了一声，脚步没停。两人正走在镇子西头的窄巷里，这条巷口斜对着 “聚财赌场” 的后门 —— 平时他们都绕着走，今天是因为巷尾的废品站老板说 “今天收纸壳子给价高”，才特意走了这条近路。
巷子里没什么人，只有几个冻得缩着脖子的行人匆匆路过。快到巷口时，突然从赌场后门窜出三个壮汉，个个穿着短打，袖口挽着，露出胳膊上的刺青，为首的那个脸上有块刀疤，正是赌场里的打手 “刀疤刘”。
“站住！” 刀疤刘横晃着身子拦住两人，眼神扫过黄龙鼓鼓的口袋，嘴角勾起一抹坏笑，“小子，手里攥着什么？掏出来看看。”
黄龙心里一紧，赶紧把口袋里的铜板往深处塞了塞，往后退了一步，躲在老头身后：“没…… 没什么。”
“没什么？” 刀疤刘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就要去拽黄龙的胳膊，“我看你小子鬼鬼祟祟的，肯定是偷了赌场的东西！给老子掏出来！”
老头突然往前站了一步，挡住了刀疤刘的手。他依旧佝偻着背，破棉袄上沾着雪粒，空着的右手袖子在风里晃着，看起来还是那个邋遢的老乞丐。
“他是孩子，没偷东西，” 老头的声音很低，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我们路过，让开。”
刀疤刘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老头的肩膀：“哟，老乞丐还想护着人？我告诉你，这巷口是老子的地盘，路过就得交‘过路费’！要么把钱拿出来，要么……”
他话没说完，突然伸手去抢黄龙的口袋。黄龙死死攥着口袋，不肯松手，刀疤刘一使劲，把黄龙拽得一个趔趄，怀里的青灰色石子 “啪嗒” 掉在地上，手腕上的银镯子也滑了出来，在雪地里闪了一下光。
“还敢躲？” 刀疤刘火了，另一个打手见状，从腰里掏出一把短刀，刀身闪着冷光，递到刀疤刘手里，“刘哥，给这小子点颜色看看！”
刀疤刘接过刀，刀尖对着黄龙的胸口，恶狠狠地说：“最后一次机会，把钱拿出来，不然老子捅了你！”
黄龙吓得脸都白了，却还是攥着口袋不肯放 —— 这钱是他和老头的口粮，要是被抢了，今晚又得饿肚子。他看着刀疤刘的刀尖，腿忍不住发抖，却还是咬着牙说：“这是我们卖废品的钱，不能给你！”
“反了你了！” 刀疤刘怒骂一声，举起刀就要往下刺。
就在这时，老头动了。
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 —— 明明前一秒还佝偻着背，像棵随时会倒下的枯树，下一秒却像阵风似的窜到刀疤刘面前。他空着的右手袖子往后一甩，左手如闪电般伸出去，指尖精准地扣住了刀疤刘的手腕，拇指死死按在刀疤刘的脉门上。
“啊！” 刀疤刘惨叫一声，手里的刀 “哐当” 掉在地上。他想挣脱，可老头的左手像铁钳一样，攥得他手腕生疼，脉门被按得发麻，整条胳膊都没了力气。
黄龙看呆了 —— 他从没见过老头这样。平时老头捡废品时，左手连提个重袋子都费劲，可现在，攥着刀疤刘的手腕，却稳如泰山。更让他震惊的是老头的速度 —— 快得像眼睛花了，明明只是一只左手，却像有千只手似的，瞬间就制住了刀疤刘。
“滚。” 老头的声音变了 —— 不再是平时的沙哑无力，而是带着股冷冽的杀气，像寒冬里的冰锥，扎得人心里发寒。
刀疤刘的脸瞬间涨成了紫红色，他想喊身后的两个打手帮忙，可那两个打手早就吓傻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 他们从没见过有人能用一只手制服刀疤刘，更没见过一个老乞丐有这么快的身手。
“还不快滚？” 老头的左手又加了点劲，刀疤刘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连连点头：“我滚！我滚！”
老头松开手，刀疤刘像丢了魂似的，捡起地上的刀，连滚带爬地跑出了巷口，那两个打手也赶紧跟了上去，跑远了还能听见刀疤刘的咒骂声：“老东西，你等着！”
巷子里恢复了安静，只剩下雪粒砸在地上的声音。
老头站在原地，胸口微微起伏，左手垂在身侧，手指还在微微发抖。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 有痛苦，有厌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
“老头，你……” 黄龙跑过去，想问问老头怎么会这么厉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他看到老头的脸色很难看，左眼紧闭着，像是在忍受什么痛苦。
过了好一会儿，老头才慢慢睁开眼，脸色又恢复了平时的苍白，佝偻的背也重新弯了下去。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青灰色石子，递给黄龙，声音又变回了之前的沙哑无力：“把石子收好，别再掉了。”
黄龙接过石子，攥在手里，心里满是疑问：老头刚才的身手是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这么厉害？可他看着老头疲惫的脸，又不敢问 —— 老头刚才的样子，像是在隐藏什么，要是问了，说不定会惹老头生气。
老头没再提刚才的事，只是转身往巷尾走：“走吧，红薯摊该收摊了。”
黄龙赶紧跟上，走在老头身后，看着他空着的右手袖子，还有微微发抖的左手，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多。他想起老头之前看到赌场时的眼神，想起老头说 “不准碰赌” 时的严厉，又想起刚才老头出手时的狠劲 —— 这个邋遢的老乞丐，好像藏着很多秘密。
路过红薯摊时，红薯已经卖完了，只剩下几个凉透的红薯头。老头买了两个红薯头，递给黄龙一个：“凑活吃吧，明天再买热的。”
黄龙接过红薯头，咬了一口，又凉又硬，可他却吃得很认真。他偷偷看了一眼老头，老头正低头啃着红薯头，左手拿着红薯头，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 刚才出手，好像耗尽了他的力气。
回到桥洞时，天已经黑透了。老头生了堆小火，却没像平时那样坐着烤火，而是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一动不动。黄龙坐在他身边，手里攥着那枚青灰色石子，心里反复想着刚才巷子里的一幕 —— 老头的左手，老头的速度，老头的眼神。
“老头，你以前…… 是不是很厉害？” 黄龙犹豫了很久，还是小声问了出来。
老头的眼睛没睁开，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然后又沉默了。
黄龙还想再问，可老头却开口了，声音很轻：“别问了，都过去了。以后再遇到刚才那样的人，就跑，别硬拼 —— 我老了，护不了你几次。”
黄龙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红薯头递过去：“你吃我的吧，我不饿。”
老头摇了摇头，没接。
火堆慢慢变小，最后只剩下一堆火星。黄龙靠在老头身边，慢慢睡着了。梦里，他梦见老头变成了一个很厉害的人，穿着干净的衣服，手里拿着一把刀，把所有欺负他的人都打跑了。
半夜的时候，黄龙醒了一次。他看到老头正坐在火堆边，左手拿着一块石头，在手里反复摩挲。月光照在老头的脸上，黄龙突然发现，老头的左手虽然粗糙，却很灵活，手指很长，指尖很尖 —— 不像个捡废品的老乞丐，倒像个经常用手干活的人。
老头好像察觉到他醒了，赶紧把石头放下，靠在石壁上，闭上眼睛：“睡吧，明天还要去帮工。”
黄龙 “嗯” 了一声，闭上眼睛，心里却更疑惑了。他不知道老头的过去，也不知道老头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身手，可他知道，老头是为了他好 —— 刚才要是老头不出手，他可能已经被刀疤刘伤了。
他攥紧手里的青灰色石子，在心里默默念着：老头，不管你以前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会跟着你，帮你捡废品，帮你扛东西。以后，我也会变得厉害，保护你。
雪粒还在砸着桥洞，可黄龙却觉得心里暖暖的。他知道，这个断了右手的老乞丐，虽然藏着很多秘密，却是他现在唯一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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