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拾脸上还挂着那口热汤,顺着下巴往下滴。
他没动,也没说话,就那么愣着。
妖兽跪在地上,头低着,前爪贴地,姿势恭敬得不像话。可它刚才那一口汤喷得精准,力道也不小,明显不是瞎来的。
“你这是谢我?”阿拾抹了把脸,声音有点抖,“还是嫌我太干净?”
没人笑。
陈石握着刀,眼睛在妖兽和姜小葵之间来回扫。另外两个弟子也站稳了位置,一个悄悄把符纸换到了右手,另一个已经半蹲下去,随时能扑出去救人。
姜小葵站在原地,手里拿着锅铲。
这铲子现在不一样了。裂痕还在,但从断口处泛出金边,摸上去温温的,像是刚从灶上取下来。她低头看它,又抬头看妖兽。
“你认我?”她问。
妖兽点头。
动作很慢,但清楚。
“为什么?”
妖兽抬起爪子,指了指自己胸口的裂缝,又指了指姜小葵腰间的玉佩。然后它张嘴,再次说出那句话:“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阿拾差点跳起来。
“它又来了!它真信这个!”
姜小葵没理他。她往前走了一步,伸手按在妖兽额头的旧伤上。刹那间,鎏金战甲从她手臂蔓延而出,掌心涌出一股暖流。妖兽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低鸣。
不是痛,也不是舒服,倒像是松了口气。
几息后,她收回手。
“它没说谎。”她说,“它体内有东西在回应我的血脉。”
陈石皱眉:“你是说……它是真的被封印的护阵兽?”
“不只是护阵。”姜小葵看着它背上那十七根刺,“它是阵眼的一部分。有人把它活埋进地脉,用它的身体镇压什么东西。现在反过来了,它成了被压的那个。”
阿拾听得一愣一愣的:“所以它爬出来,不是为了杀我们,是为了让我们听懂它说的话?”
“对。”姜小葵点头,“它快撑不住了,才破土求救。”
“那它为啥会那句话?”阿拾挠头,“我从小到大就没几个人信我,每次我说完都被人笑,结果越笑我越强。它难道也这样?”
“差不多。”姜小葵把锅铲递过去,“你再试一次。”
阿拾接过铲子,深吸一口气,大声喊:“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这一次,锅铲没有爆光,而是缓缓浮现出一道细金纹,形状像个小钩子,根部带个圈。
陈石突然开口:“它背上也有这个。”
他指着妖兽最前面那根断刺的根部。那里皮肉翻卷,露出底下一块焦黑的骨节,上面刻着一模一样的图案。
姜小葵立刻走近,指尖轻触那处伤疤。就在接触的瞬间,她腰间的玉佩猛地发烫,背面的符文自行亮起,与妖兽体内某处金线遥相呼应。
“同源之力。”她说,“铲子、玉佩、它的骨头,是一套东西拆开的。”
阿拾瞪大眼:“所以我是钥匙,它是锁,你是开门的人?”
“闭嘴。”姜小葵瞪他一眼,“你顶多算个门环。”
她转向妖兽,语气放低:“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妖兽点头。
“你能写字吗?”
它抬起爪子,在地上划了几道。泥土翻开,露出青石板上的符文。那些字歪歪扭扭,但能看出意思:非灵根者不可入,无姓之人不得通……
阿拾念完,脸色变了:“这些话……是在骂人?”
“不止是骂。”一个弟子低声说,“这是阵法的核心规则。它靠否定某些人来运转。比如‘无根者不配修道’‘弃子不得近前’这种话,越多人相信,阵就越强。”
“所以它才被压住。”姜小葵明白了,“它是个被抛弃的护阵兽,偏偏要镇守一个羞辱弃子的阵。时间久了,九墟之气就钻进去,反过来控制它。”
妖兽低吼一声,像是在确认。
阿拾忽然不笑了。他抱着锅铲,蹲了下来,离妖兽近了些。
“你说你也要活。”他说,“那你以前有名字吗?”
妖兽摇头。
“那你现在想要什么?”
妖兽抬起爪子,指向姜小葵,又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最后比了个“听”的手势。
“它想让你听它说。”姜小葵说。
“那就让它说。”阿拾站起来,“反正我现在也不怕它喷汤了。”
姜小葵闭眼,调动圣女血脉,掌心再次贴向妖兽额头。鎏金战甲延伸成护手形态,将两者连接在一起。片刻后,她睁开眼,声音变沉:“它不是普通的护阵兽。它是千年前最后一战时,自愿跳进阵心的守卫。它的角断了,骨头被刻上符文,埋进地脉,成了活阵眼。但它记得一切。”
“记得什么?”陈石问。
“记得塔。”姜小葵抬头看向远处山壁,“一座倒着长的塔,根在地下,顶朝天。塔身上缠着锁链,链子另一头连着一只眼睛。那是封印的核心。”
“哪只眼睛?”阿拾问。
“不知道。”姜小葵摇头,“但它说,那只眼睛一直在看。”
全场安静。
阿拾低头看着锅铲,忽然开始一遍遍念那句话:“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声音不大,但稳定,像是在给什么东西充电。
锅铲慢慢回暖,金光一点一点渗出来,照在妖兽身上。它的伤口不再冒黑丝,尾巴轻轻摆了一下,像是放松了。
姜小葵拿出玉佩,悬在空中。锅铲上的金纹、妖兽胸口的光点、玉佩背面的主符,三点连成一线。
虚影浮现。
一座倒悬的塔,根扎深渊,顶端断裂,锁链缠绕,尽头系着一只巨大的眼睛。那眼睛闭着,睫毛很长,像是睡着了。
所有人都看到了。
影像一闪即逝。
但没人说话。
妖兽睁开眼,望向山壁一侧。那里原本是崩塌的地缝,碎石堆叠,看不出异样。可它盯着的地方,岩石阴影中,竟有一道极细的缝隙,轮廓像门,表面浮着淡淡金纹。
和锅铲上的新纹路一模一样。
“门?”阿拾喃喃。
妖兽喉咙滚出一个音节:“门……”
姜小葵迈步上前,其余人立刻跟上。陈石走在最前,刀已出鞘。三名弟子分成两组,一人记录玉简,一人检查地面裂痕,最后一人靠近妖兽,试着用符纸测它的灵力波动。
结果符纸没烧,也没碎,只是轻轻飘起,像是被风吹动。
“它现在是友方。”那人说。
阿拾还在念,声音越来越稳:“我爹是天上管扫星的,妈是西海龙王三公主……”
锅铲的光持续照着妖兽,两者之间的能量形成了循环。
姜小葵站在岩缝前,伸手触摸那道金纹。指尖刚碰上,玉佩又是一烫。
她回头,对众人说:“它不是阻碍,是钥匙。我们要找的线索,就在它身上。”
妖兽走到她右后方半步的位置,站定,像护卫。
阿拾终于停下念诵,喘了口气,看着自己的锅铲:“这玩意儿以后能不能别动不动就裂?修一次挺费劲的。”
“你少说两句废话,它兴许就不裂了。”姜小葵说。
“那不行。”阿拾咧嘴一笑,“这是我吃饭的本事。”
他正要再说一遍,妖兽忽然抬爪,轻轻按在他肩上。
然后它张嘴,又是一口热汤泼了出来。
这次阿拾躲开了。
汤落在地上,腾起一股白气,地面竟然开始融化,露出底下一层新的符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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