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璃晋位才人的第三个月，京城落了场早雪。她披着赵珩送来的狐裘，站在观鱼台的回廊上，看太液池的水面结起薄冰。老周刚从外面进来，捧着盆新培育的“墨兰”，压低声音道：“姑娘，贵妃宫里的人买通了小厨房的刘婶，说要在您的安胎药里动手脚。”
苏璃的手轻轻覆在小腹上，那里已有了微弱的隆起。半月前张显诊脉时，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恭喜姑娘，是位小皇子。”她当时握着那枚先皇后的玉镯，指尖的暖意几乎要烫进肉里——这孩子，来得正是时候。
“刘婶家里有个患眼疾的儿子，对吧？”苏璃转身，狐裘的毛领蹭过脸颊，“你去告诉她，张太医明日会去给她儿子瞧病，药钱我来出。”
老周愣了愣，随即点头：“姑娘高明。”
这便是苏璃在御苑学到的道理：硬拼不如借力。贵妃的势力盘根错节，硬碰硬只会落得和当年宸妃一样的下场。她要做的，是在这盘棋上，悄悄为自己落下更多棋子。
入夜后，赵珩借着送暖炉的名义来了。他穿着件玄色常服，袖口沾着雪，进门就直奔内室：“今日听秦风说，你把刘婶策反了？”
苏璃给他倒了杯热茶，眼底带着笑意：“不过是各取所需。”她凑近他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刘婶说，贵妃打算在腊八节的家宴上，污蔑我与侍卫私通，证据都备好了——是件沾了男人汗味的寝衣。”
赵珩的手指猛地攥紧茶杯，骨节泛白：“她敢！”
“她有何不敢？”苏璃抚摸着小腹，“如今陛下的身体时好时坏，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她自然想除去我这个隐患，好让她的侄孙将来继位。”她抬头看向赵珩，“三殿下，这盘棋，你打算如何落子？”
赵珩看着她清亮的眼睛，忽然明白了。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在冷宫里瑟缩的宫女。她的聪慧和狠劲，比他身边任何谋士都更锋利。
“腊八家宴，我会让秦风带人盯着。”赵珩沉声道，“但光有防备不够，得让她自食其果。”他从袖中掏出个小瓷瓶，“这是西域来的奇香，沾在衣物上，遇热会散出异味，只有驯过的猎犬能闻到。”
苏璃接过瓷瓶，明白了他的意思。
腊八节那日，坤宁宫的家宴格外热闹。皇帝坐在主位，脸色依旧苍白，却强撑着精神。贵妃穿着一身正红宫装，笑得花枝乱颤，时不时往苏璃这边瞟，眼神里藏着算计。
酒过三巡，贵妃忽然起身，泫然欲泣：“陛下，臣妾有一事禀报，只是……怕污了您的耳朵。”
皇帝皱眉：“但说无妨。”
“苏才人近日行为不端，与侍卫……”贵妃话未说完，就捂住嘴，仿佛难以启齿，“臣妾已将那侍卫拿下，还有物证在此！”
她拍了拍手，两个太监捧着件男子寝衣上来，上面果然有股汗味。几个与贵妃交好的嫔妃立刻附和：“陛下，此等秽乱宫闱之事，绝不能姑息！”
苏璃缓缓起身，小腹在宫装下已十分明显。她没有看那寝衣，反而看向皇帝：“陛下，臣妾腹中怀着龙裔，若真要私通，怎会如此不小心？”她转向贵妃，“娘娘说有侍卫作证，不知可否让那侍卫出来对质？”
贵妃一愣，随即道：“那侍卫胆小，怕是不敢……”
“既是证人，怎会不敢？”赵珩忽然开口，“儿臣倒是觉得，这寝衣的味道有些熟悉——像极了贵妃娘娘宫里的李侍卫。”
众人的目光立刻投向站在角落的李侍卫，他脸色煞白，浑身发抖。
“陛下，儿臣近日得了只猎犬，嗅觉灵敏，不如让它来辨辨？”赵珩拍了拍手，秦风牵着只黑色猎犬走进来。那猎犬一进门就冲向李侍卫，对着他的衣角狂吠不止。
“这……这是怎么回事？”贵妃慌了神。
苏璃适时开口：“臣妾记得，昨日去给贵妃娘娘请安时，李侍卫曾不小心撞了臣妾一下，想来是那时沾了这奇香吧？”她看向那件寝衣，“至于这件衣物，怕是娘娘为了污蔑臣妾，特意让李侍卫穿过的。”
皇帝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盯着贵妃：“是这样吗？”
贵妃瘫软在地，语无伦次：“不是……不是臣妾……”
李侍卫早已被猎犬吓破了胆，“扑通”一声跪下：“陛下饶命！是贵妃娘娘逼奴才做的！她说事成之后，就给奴才赏银，让奴才出宫！”
真相大白，满座哗然。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贵妃：“你……你这毒妇！即日起，废去贵妃位份，打入冷宫！”
家宴不欢而散。苏璃回到寝殿时，手心全是冷汗。赵珩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扶着腰坐下，低声道：“委屈你了。”
“为了孩子，不委屈。”苏璃抬头看他，“只是这宫墙，染的血终究太多了。”
窗外的雪又下了起来，落在玉阶上，悄无声息。苏璃抚摸着小腹，那里传来轻微的胎动，像小鱼在水里吐泡泡。她知道，这场争斗还远远没有结束，但只要这孩子平安降生，她就有了更坚硬的铠甲。
而那枚先皇后的玉镯，在烛火下泛着温润的光，仿佛在默默守护着这对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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