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令送出后的第七日，云漠关传回消息：秦风的旧部与外戚势力在粮草营火拼，双方死伤惨重，为首的几个旧部被活捉，嘴里却咬着“奉三皇子遗诏清君侧”的口号，半点不肯松口。
消息递进御书房时，赵珩正用朱笔在舆图上圈画。笔尖顿在“云漠关”三个字上，墨点晕开，像滴落在纸上的血。
“他们倒是会借势。”陛下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明着是查粮草，实则是把‘三皇子遗诏’的幌子往外戚头上扣——秦风的人，果然比朕想的更狠。”
雨柔捧着刚沏好的茶，指尖烫得发麻。她终于明白陛下的深意：让秦风旧部去查案，本就没指望他们能查出什么，而是要借他们的嘴，把外戚和“谋逆”牢牢绑在一起。
“外戚那边有动静吗？”她轻声问。
“还能有什么动静？”赵珩冷笑一声，将密信扔在案上，“忙着撇清关系呢，说是秦风旧部勾结敌国陷害忠良，还请朕下旨彻查——真是演得一出好戏。”
雨柔看着密信上“活捉旧部”四个字，忽然想起念安。那些被抓的人里，会不会有人知道念安的下落？外戚会不会用他们来逼问孩子的踪迹？
正心焦时，柳婕妤派人送来个香囊，里面塞着晒干的海棠花。雨柔拆开香囊，见花瓣里裹着张字条：“老夫妻已带念安入山，暗号照旧。”
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下，指尖摩挲着海棠花瓣——这是柳婕妤的习惯，重要的消息总藏在花里，像淑妃当年把证据藏在经卷中，都带着点草木的韧劲。
入夜后，雨柔借着给陛下送宵夜的由头，往天牢方向绕了绕。秦风的旧部被关在最深处的水牢，隔着铁栏能听见铁链拖地的声响，混着潮湿的霉味，让人胃里发紧。
“听说你们抓了几个‘三皇子旧部’？”她对看守的狱卒道，声音压得低，“陛下让我来问问，招了没有。”
狱卒是柳婕妤安插的人，连忙点头：“招了些，说外戚许了他们高官厚禄，让他们假称是三皇子的人，故意在粮草营闹事，好让陛下以为是旧部反扑，放松对外戚的警惕。”
雨柔的心沉了沉。果然是反间计。外戚这是想借刀杀人，先用秦风旧部搅乱局面，再借陛下的手除掉这些“隐患”，最后顺理成章地把兵权握得更牢。
“他们还说什么了？”
“说……说外戚手里有样东西，能证明念安的身份。”狱卒的声音发颤，“好像是块长命锁，上面刻着个‘安’字。”
雨柔的指尖瞬间冰凉。长命锁？是她给念安戴上的那只！临走前特意让老夫妻贴身收好，怎么会落到外戚手里？
“什么时候的事？”她追问，声音都带了抖。
“就昨夜，有人混进老夫妻的村子，翻了他们的屋子，虽然没找到孩子，却搜走了那只锁。”狱卒压低声音，“柳婕妤已经让人去追了，只是……”
只是恐怕追不上了。外戚拿到长命锁，就等于拿到了要挟陛下的筹码——只要宣称念安在他们手里，陛下投鼠忌器，就不敢轻易动他们。
雨柔转身往回走，水牢的寒气顺着裤脚往上爬，冻得她骨头缝都疼。她忽然想起念安攥着她手指的样子，那么小的手，却像是攥着她的软肋。
回到御书房，陛下还在看奏折。雨柔将宵夜放在案上，见他手边摆着份奏折，是外戚请求增兵云漠关的，理由是“防备敌国趁乱入侵”。
“他们想要兵。”赵珩的指尖敲着奏折，“有了兵，手里的长命锁才更值钱。”
雨柔猛地抬头：“陛下知道了？”
“朕的人，比他们快一步。”陛下的嘴角勾起抹淡笑，“长命锁是假的，是柳婕妤故意让人放在屋里的，上面的‘安’字刻得浅，一看就是仿的。”
雨柔愣住了，随即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却湿了层衣。原来柳婕妤早就料到对方会搜，提前做了准备。这深宫的每一步，果然都藏着后招。
“那真的长命锁……”
“在念安身上。”陛下的声音柔和了些，“老夫妻带着他往南走了，那边有朕的暗卫，安全得很。”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窗上，像谁在轻轻叩门。雨柔望着陛下鬓角的白发，忽然觉得这盘棋里，最厉害的棋子从来不是刀剑，而是藏在算计里的那点牵挂。
外戚以为握着长命锁就能要挟陛下，却不知陛下在乎的从来不是那只锁，而是锁背后的孩子。就像他们以为能借秦风旧部搅乱朝局，却没想到陛下早就把他们的野心看透。
风眼里的棋子，看似被摆布，实则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心意上。
雨柔拿起那只装着海棠花的香囊，放在鼻尖轻嗅。香气清苦，却带着股韧劲，像极了这深宫里的女子——她们或许身不由己，却总能在刀光剑影里，为想护的人撑起片荫。
云漠关的风还在吹，但雨柔知道，只要念安平安，只要她们的牵挂还在，这场风暴，总会过去。
而她们要做的，就是在风眼里站稳，等着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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