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安在瑶光殿住了半月，渐渐习惯了宫里的日子。柳婕妤常来教她插花，雨柔会陪她读些闲书，陛下偶尔会召她去御花园喂鹤，日子平静得像潭春水。
这日清晨，她正在梳妆，侍女捧来个锦盒，说是周显从牢里托人送来的。念安打开一看，里面是支海棠簪，银质的钗身，簪头雕着朵半开的海棠，花瓣边缘还沾着点未打磨干净的银屑，看得出是亲手做的。
“周大人说，这是给郡主的及笄礼。”送东西的小太监低着头，“他还说，等他出来，亲手给您戴上。”
念安捏着那支簪子，银面冰凉，却能摸到簪头粗糙的刻痕，像周显掌心的老茧。她忽然想起在南楚的日子，他总爱用那双手给她削木剑，说：“女子也该有防身的本事，不能总等着别人护。”
“替我谢过周伯伯。”她将簪子放进妆奁最底层，压在那件红肚兜上，“告诉他，我等着他出来。”
小太监走后，雨柔恰好进来，见她对着妆奁出神，笑问：“在看什么？”
“周伯伯送的簪子。”念安拿出海棠簪，“您看，他手多笨，雕得一点都不像。”
雨柔接过簪子，指尖抚过那些未打磨的银屑，眼底泛起温柔：“笨是笨了点，却比宫里那些镶金嵌宝的簪子有心。”她忽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自己的妆盒里取出支簪子，“你看这支。”
那是支玉海棠簪，玉质温润，雕工精致，与周显那支竟有七分相似。“这是淑妃娘娘的旧物。”雨柔轻声说，“当年三皇子亲手给她雕的，说要让她像海棠一样，永远活得热闹。”
念安将两支簪子并排放在桌上，银的质朴，玉的温润，像隔着岁月的两个影子。她忽然明白，有些情意，从来都藏在笨拙的手艺里，无关贵贱。
午后，陛下召念安去御书房。案上摆着份奏折，是关于三皇子旧部平反的，赵珩指着其中几行：“这些人当年是被周显和外戚逼的，如今该还他们清白了。”
念安看着奏折上的名字，忽然想起周显在山谷里说的话：“有些债，总得有人还。”她轻声问：“陛下打算放周伯伯出来吗？”
赵珩放下朱笔，看着她：“你觉得该放吗？”
“他烧了毒，也认了错。”念安抬头，目光坦荡，“而且，他是真心对我好。”
陛下笑了，指尖敲了敲奏折：“你倒是护着他。也罢，他在牢里也反省得差不多了，明日就让他出来吧，罚他去皇陵守着，也算给淑妃和三皇子赔罪。”
念安的眼睛亮了起来，屈膝谢恩：“谢陛下！”
走出御书房时，阳光正好，海棠花瓣落在肩头，像撒了把碎雪。念安摸了摸发间，忽然想把那支银海棠簪戴上。她转身往瑶光殿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风。
回到殿里，她对着铜镜，小心翼翼地将簪子插进发髻。银质的海棠贴在鬓边，凉丝丝的，却让她想起周显在南楚院子里喊她“小丫头”的声音，心里暖烘烘的。
“郡主戴这支簪子真好看。”侍女笑着说，“比那些宝石簪子素雅多了。”
念安望着镜中的自己，鬓边的海棠半开着，像极了此刻的心境——有对未来的期许，也有对过往的牵挂。她忽然明白，周显送她这支簪子，不是让她记着过去，而是让她带着那些温暖的念想，好好往前走。
窗外的海棠还在落，花瓣飘进窗棂，落在妆奁上。念安轻轻抚过那支玉海棠簪，忽然觉得，这宫墙里的风，似乎也没那么冷了。
因为她知道，总有人在不远处等着她，像那支笨拙的海棠簪，虽不耀眼，却足够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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