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胞胎的消息传开第三日，太后便带着自己的铺盖卷住进了景仁宫的偏殿。她的理由简单直接：“哀家年纪大了，觉少，正好陪柔丫头说说话，解解闷。”
可雨柔知道，这哪里是解闷。太后的寝殿比景仁宫舒适百倍，她这般举动，分明是想用自己的身份做盾牌，挡住那些潜在的暗箭。
果然，当日的晚膳就出了岔子。御膳房按太医的方子做了道清蒸鲈鱼，说是补气血的良品。菜刚端上桌，太后就拿起银筷，先夹了一块放进嘴里，细细嚼了半晌，又喝了口鱼汤，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笑道：“嗯，味道不错，没什么不妥，柔丫头快尝尝。”
雨柔看着她鬓边的白发，心里一阵发酸。太后年近六旬，牙口本就不好，为了让她安心，竟要先尝遍每一道菜。
“太后，您不必如此……”
“怎么不必？”太后打断她，拿起公筷给她夹了块鱼肉，“你如今可不是一个人，是七个！哀家的曾孙曾孙女都在你肚子里，半点马虎不得。”她顿了顿，语气沉了些，“有些人心思不正，哀家就在这儿坐着，看谁敢动歪心思！”
这话像是说给雨柔听，又像是说给那些藏在暗处的人听。
夜里，雨柔躺在床上，听着隔壁偏殿传来的咳嗽声——太后近来总犯咳喘，换了地方怕是更睡不好。她披了件外衣想去看看，刚走到门口，就见太后的贴身嬷嬷端着药碗出来，对着她摇了摇头：“娘娘快歇着吧，太后说您不能熬夜，她刚喝了药，说会儿话就睡。”
雨柔望着偏殿的烛火，眼眶发热。这深宫里，算计与争斗从未停歇，可总有这样的暖意，像寒夜里的炭火，让人觉得踏实。
几日后，端贵妃的母亲借着给太后请安的由头，想进景仁宫“探望”雨柔，手里还提着一篮据说是“家乡特产”的红枣。
“太后娘娘，臣妇听说柔妃娘娘怀了六胞胎，特意带来些自家种的红枣，补补气血。”端夫人笑得一脸谄媚，眼神却不住往殿内瞟。
太后坐在主位上，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慢悠悠道：“有心了。只是柔丫头如今饮食都由太医盯着，外人送的东西怕是不能乱吃。”她对身边的太监说，“把这篮红枣收下，送到御膳房，让他们仔细查验，若是干净，就分赏给各宫吧。”
这话堵得端夫人哑口无言，想借机进殿的心思落了空，只能讪讪地告退。
待她走后，太后对雨柔笑道：“你看，这就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哀家在这儿，至少能替你挡挡这些明面上的试探。”
雨柔握着太后的手，那双手布满了老年斑，却温暖而有力。“让太后为臣妾操劳，臣妾心里不安。”
“傻孩子。”太后拍了拍她的手背，“你怀的是皇家的血脉，更是哀家盼了多年的曾孙。护着你，就是护着这宫里的根。”她忽然压低声音，“哀家已经让人查了，上次端贵妃给你的补药，背后还有人撑腰——是前朝的柳太傅，他一直想让自己的孙女入宫，若你出了事，他的孙女就能顺理成章地得宠。”
雨柔心头一凛。她原以为只是端贵妃的私怨，没想到牵扯到前朝势力。这盘棋，比她想的更复杂。
“太后放心，臣妾会更加小心。”
“光小心不够。”太后眼神锐利起来，“哀家已经跟陛下说了，让他借着这次六胞胎的吉兆，给柳太傅升个闲职，夺了他的实权。断了根，那些藤蔓自然就蔫了。”
雨柔看着太后从容不迫的样子，忽然明白，这位看似慈和的老人，才是这宫里最厉害的掌舵人。她的守护，从来不是一味的退让，而是有勇有谋的布局。
接下来的日子，太后每日陪着雨柔吃饭、散步、听曲。雨柔的饮食由太后亲自试毒，起居有太后的人贴身照料，连夜里翻身，太后都会被惊醒，问一句“要不要喝水”。
景仁宫的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安宁，那些窥探的目光、暗涌的算计，似乎都被太后的气场挡在了殿外。
赵珩来看她们时，常看到这样一幅画面：太后靠在软榻上打盹，雨柔坐在一旁做针线，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温暖而祥和。
“有母后在，朕总算能放心些了。”他坐在雨柔身边，看着她手里的小袜子——已经做了六双，颜色各异，上面都绣着小小的“安”字。
“陛下也要保重身子。”雨柔抬头看他，眼底带着关切，“前朝后宫的事够您操劳的了。”
赵珩握住她的手，又看了眼熟睡的太后，心里一片柔软。这宫墙之内，有争斗，有算计，却也有这样血脉相连的守护，这样不掺杂质的温情。
他知道，有太后坐镇，有雨柔的坚韧，这六个孩子一定能平安降生。到那时，这深宫定会被孩子们的笑声填满，那些阴暗的角落，也会被阳光照亮。
窗外的玉兰开得正盛，香气漫进殿内，与药汤的苦涩、点心的香甜交织在一起，酿成一种独特的味道——那是守护的味道，是希望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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