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白日的厮杀与喧嚣彻底吞没。野火营驻地深处，汪小野独立于窗前，远处辽军营寨的星点火光，如同黑暗中窥伺的兽瞳。右臂的伤口在阴冷的空气中隐隐抽痛，却远不及心中那份山雨欲来的沉重。
司徒弘的急令，像一道冰冷的枷锁，不仅要将野火营调离风暴中心的幽州，更意图掐断他刚刚铺开的调查网络。这位总舵特使的出手，快、准、狠，直指要害。
“副舵主。”周狗儿的声音在门外低低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
“进。”汪小野没有回头，目光依旧锁着远方。
周狗儿闪身而入，脸色在昏暗的油灯下显得异常凝重：“盯梢司徒弘信使的弟兄……折了一个。是山猫，在黑松林被一刀毙命，手法极利落。信使……跟丢了。”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山猫是营里最好的斥候，竟连示警都未能发出！这绝非寻常护卫所能为，是灭口，更是警告——司徒弘在明确告诉他，暗处的游戏规则，由强者制定。
汪小野缓缓转身，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眼底深处寒芒乍现：“尸体处理干净，尾巴扫清。让我们的人，全部撤回来，转入静默。”
“就这么……”周狗儿心有不甘。
“换个法子。”汪小野打断他，走到粗糙的木桌前，指尖点向幽州城简图上的几个点，“司徒弘防着信使，防着明面上的眼线，但他防不住这幽州城的犄角旮旯。让石头挑两个绝对可靠的生面孔，扮作流民，混进码头苦力和城西的流民棚户区。司徒弘要做事，不可能完全不用三教九流的人。从底层摸，查他最近接触过哪些地头蛇，调动过哪些非帮派的人手。还有，重点留意他的别院附近，有无气度不凡的生面孔出入。”
“明白了！从下往上，挖他的根！”周狗儿眼中重现锐气，领命欲走。
“等等，”汪小野叫住他，声音压得更低，“让大牛再增派一倍的人手看守后山，没有我的亲笔手令和特定暗号，哪怕是陈舵主亲至，也不得靠近炭窑半步。”
“是！”周狗儿重重点头，身影迅速融入夜色。
汪小野重新望向窗外，内心如潮翻涌。司徒弘此举，无异于打草惊蛇，逼着隐藏的对手动起来。而他自己，也必须更快，更狠。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微、模仿夜枭啼叫的哨音——是与蒲铁匠约定的紧急信号！
汪小野瞳孔一缩，瞬间吹熄油灯，身形如鬼魅般贴到窗边。月光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同落叶般悄无声息地飘入院落角落的阴影中，正是蒲铁匠。他亲自冒险前来，必有惊天之事！
汪小野屏息凝神，确认四周无人监视后，如狸猫般滑出房门，无声无息地靠近。
“蒲叔？”
蒲铁匠独眼中闪烁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光芒，声音沙哑却带着颤音：“小野，墨老头……他捣鼓出个新玩意！不是地火雷，是……是能藏在掌心，投出去就能炸的‘掌心雷’！刚才试了一枚，动静不大，但五步内的木桩被炸得粉碎！”
掌心雷！
汪小野心中剧震！这已非战场利器，更是暗夜中的杀器，破袭、突围、制造混乱的无上法宝！墨渊竟在此刻又进一步！
“成品多少？稳定否？”汪小野急问，心知此物现世，福祸难料。
“成了三枚！墨老头说材料难寻，工艺险到极致，稳定性……比地火雷还差，他说还需时日改进。”蒲铁匠语气凝重，“但这东西太要命，消息一旦走漏……”
汪小野瞬间明了其中利害。此物若被司徒弘或玄冥教得知，必引来不惜代价的争夺。它可以是绝地翻盘的奇兵，也可能是催命的符咒。
“消息必须烂在我们三人肚子里！”汪小野斩钉截铁，“蒲叔，你立刻回去，告诉墨老，暂停一切试验，将成品和所有图纸就地深藏，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能再动！炭窑的守卫，再加！要绝对可靠的人！”
“明白！”蒲铁匠毫不拖沓，身影一晃，再次消失在黑暗中。
汪小野独立院中，月光如水，照在他冷峻的脸上。掌心雷的出现，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将彻底改变力量的平衡。司徒弘的压制，黑风堂的阴谋，耶律烈的威胁……这盘死棋，似乎看到了一丝撬动的缝隙。
下一步，该如何落下这枚足以惊天的棋子？
幽深的夜色中，真正的暗流，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涌动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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