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雷在护城河畔的惊天一爆，如同在辽军汹涌的攻势浪潮中投下了一块巨石。河岸边的惨状让后续的辽兵冲锋为之一滞，阵型出现了短暂的混乱。城头守军则士气大振，趁势用所剩不多的箭矢滚木狠狠反击，竟将辽军这一波的攻势彻底打了回去。
耶律烈的狼头大纛在原地停留了许久，最终缓缓向后移动了约一里地，辽军的攻势暂时停止了。残阳如血，映照着城下尸横遍野的战场和城头筋疲力尽、却劫后余生的守军。
幽州城，暂时守住了。
但胜利的喜悦并未持续太久。清点伤亡和损失的结果令人心惊：守军战死、重伤者超过三成，箭矢礌石几乎耗尽，多处城墙破损严重。更严峻的是，经此一役，野火营掌握“惊雷”利器之事已无法隐瞒，必然引起各方觊觎。
汪小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躯，在周狗儿的陪同下巡视城防，安排伤员救治和防务轮换。所过之处，将士们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敬畏，甚至是一丝恐惧。那地火雷的威力，超出了他们的认知。
“狗儿，”汪小野声音沙哑，“阵亡弟兄的遗体，要妥善安置，抚恤加倍。受伤的，让薛神医尽力救治。”
“明白，副舵主。”周狗儿点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只是……经此一战，咱们‘有雷’的消息怕是捂不住了。我担心……”
“担心司徒特使，还是担心辽狗报复？”汪小野打断他，目光扫过城外辽军重新立起的营寨，“该来的，总会来。先把眼前的事做好。”
这时，一名传令兵跑来：“副舵主，陈舵主请您和几位堂主去城楼议事。”
汪小野心中一凛，知道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他整理了一下染血的战袍，对周狗儿道：“你去盯着墨老那边，加强戒备，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工坊半步。”
“是！”
城楼议事厅内，气氛凝重。陈舵主坐在主位，脸色疲惫却带着一丝欣慰。几位幸存的堂主分坐两侧，身上大多带伤。司徒弘则坐在陈舵主右手边，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
见汪小野进来，陈舵主微微颔首：“小野来了，坐。今日能击退耶律烈，你和你麾下的野火营，当居首功！尤其是那‘地火雷’，可谓力挽狂澜！”
几位堂主也纷纷投来复杂的目光，有敬佩，有感激，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汪小野抱拳行礼：“舵主过誉，守土有责，分内之事。”他坦然坐下，目光平静地看向司徒弘，“特使。”
司徒弘微微颔首，终于开口，声音平稳：“汪副舵主临危不乱，智勇双全，确实难得。此物威力惊人，于抗辽大业确有奇效。不知此物制作可还顺利？存量几何？”
果然来了！汪小野心中冷笑，面上却恭敬答道：“回特使，此物乃墨渊先生呕心沥血所制，工序繁杂，用料苛刻，成品极少。今日所用，已是近半储备。且威力虽大，却极不稳定，运输、储存、使用皆需万分小心，稍有差池，后果不堪设想。”
他这番话，既点明了火器的珍贵和危险性，也暗示了产量有限，不易掌控，意在打消司徒弘可能产生的直接攫取之心。
司徒弘眼中精光一闪，不置可否，转而看向陈舵主：“陈舵主，耶律烈虽退，但并未远遁，随时可能卷土重来。城防破损，兵力折损，物资匮乏，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陈舵主沉吟片刻，沉声道：“当务之急，是抢修城防，补充箭矢滚木，救治伤员，稳定军心。同时，需立刻向总舵及周边分舵求援，并派出斥候，严密监视辽军动向。”
“嗯，”司徒弘点头，“城防之事，你熟悉，便由你全权负责。至于向总舵求援及监视辽军动向之事……”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便由本特使亲自安排人手办理。汪副舵主，”他再次看向汪小野，“你与野火营弟兄今日辛苦，可先回营休整，但需保持战备，随时听候调遣。”
这番安排，看似合情合理，实则将最重要的对外联络和情报监控权抓在了自己手中，同时将刚刚立下大功的野火营暂时闲置。几位堂主面面相觑，陈舵主眉头微皱，但并未出声反对。
汪小野心中雪亮，司徒弘这是要将他排除出核心决策圈，同时切断他与外界的直接联系。他面色不变，起身抱拳：“谨遵特使之命。”
退出城楼，夜色已深。寒风吹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汪小野抬头望向司徒弘所在别院的方向，眼神冰冷。
卸磨杀驴，过河拆桥。这位总舵特使，果然没安好心。
他快步回到野火营驻地，立刻召来周狗儿、李大牛、王石头等核心骨干。
“司徒弘已开始收权，并将我们边缘化。”汪小野开门见山，“接下来，他很可能还会对墨老和‘惊雷’下手。”
“他敢！”李大牛怒目圆睁，“咱们刚拼死守城，他就来这套？”
“权力面前，功劳算什么？”王石头冷静道，“副舵主，我们该如何应对？”
汪小野目光扫过众人，压低声音：“明面上，我们遵命休整，不给他任何把柄。暗地里，狗儿，让你的人盯死司徒弘派出去的所有信使和探子，我要知道他们去了哪里，见了谁！大牛，加强驻地戒备，尤其是后山工坊，没有我的暗号，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准进！石头，挑选绝对可靠的弟兄，组成应急小队，随时待命。”
“明白！”众人凛然应命。
“另外，”汪小野看向周狗儿，“想办法，秘密联系蒲叔，让他通过他的渠道，给总舵陈长老送一封信。内容我稍后写给你。”
陈长老是总舵内与司徒弘不甚和睦的实权人物，也是陈舵主的远房叔父。汪小野这是要绕开司徒弘，直接向总舵高层陈情，埋下一着暗棋。
安排妥当，众人散去。汪小野独自站在院中，望着幽州城残破的轮廓和城外辽军营寨的点点火光。内忧外患，强敌环伺，盟友离心……局面前所未有的艰难。
但他眼中没有丝毫退缩，反而燃起更炽烈的火焰。
想摘桃子？也得看你的牙口够不够硬！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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