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娘无微不至的照料下,祝余褪下了那身“黄金木乃伊”的束缚,伤势好得飞快,已能勉强下地,做些诸如递个碗、收个柴之类的轻省活计。
但大娘十有八九会立刻虎下脸,将他撵开:“胡闹!哪有让伤病号干活的道理?上一边儿玩去!”
她特地在院里摆了张老旧的摇椅,勒令祝余每日去晒太阳。
小院被大娘侍弄得极好,花草繁盛,角落还挖了一方小池,几尾彩鲤在清澈的水中悠然摆尾,叮咚水声不绝于耳。
暖风和煦、花香馥郁的午后,祝余常在这片宁谧中沉入浅眠。
然而花香吸引的,不总是蜂蝶。
这日,几个长舌妇途经矮墙,窥见院中闭目小憩的祝余,立刻挤作一团,自以为小声地嚼起舌根。
“啧啧,这就是李寡妇捡回来的那个小白脸?模样是真俊呐……”
“俊能当饭吃?瞧那细皮嫩肉的样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指定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
“可不!吃女人软饭的,能是什么好货色?”
几声压抑又猥琐的低笑响起。
恰在此时,一道清越含笑,却又隐隐透着一丝凉意的男声悠悠传来:
“几位婆婆,在我干娘门前念的是什么歪经呢?” 那声音顿了顿,带着几分戏谑,“大声点儿,也让小辈我跟着沾光听听?”
几位婆子闻声猛地一僵,随即意识到,方才她们肆意点评的对象,不知何时已然转醒。
他就那样静静地躺在摇椅里,微微侧着头。午后的阳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那双看不清事物的眼睛却仿佛能穿透模糊的视线,精准地、坦然地落在她们身上。
没有怒意,甚至没有波澜,只是一种纯粹的、近乎审视的平静。
这平静比任何斥责都更让人难堪,像一面无形的镜子,骤然照出了她们方才的猥琐与刻薄。
几人顿觉脸上火辣辣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方才嚼舌根的嚣张气焰瞬间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片令人窒息的无地自容。
那几个婆子挤出几声干瘪的讪笑,几乎是落荒而逃。
一旁,大娘还维持着撸袖子要拼命的架势,眼眶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寡妇门前是非多,她早已练就一身铜皮铁骨,可那些刀子般的碎语依旧能刺穿防御。
这是相公走后,第一次有人挡在她身前,替她拦下了那些污秽。
她慌忙抹去眼角湿意,强挤出笑容,端起药碗走向祝余,故作轻松道:“发什么呆呢?到时辰喝药了。”
“啊?哦……” 祝余如今竟也被养得“娇气”起来,看着那碗黢黑苦涩的汤药,眉头拧成了疙瘩,满脸都写着抗拒。
“啊什么啊!良药苦口!” 大娘虎着脸,“赶紧喝了,好利索了,才能陪我去钓鱼!”
祝余苦大仇深地接过碗,眼一闭,心一横,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那极致的苦涩冲得他天灵盖都在发麻。
刚睁开朦胧的泪眼,一双因常年劳作而粗糙不堪的手便伸到眼前,掌心静静躺着一颗粗糙的麦芽糖:“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请你吃糖。”
祝余心头一暖,拈起糖迅速塞进嘴里。
浓郁的甜味瞬间驱散了舌根的苦涩。他含着糖,声音有些含糊,却异常认真:“大娘,你比我亲娘待我还要好上一万倍。”
“净会胡说八道哄我开心!” 大娘笑骂着,鼻尖却止不住地发酸,心里那点暖意几乎要化作眼泪涌出来。
谁知祝余神色一正,目光清晰而坚定地看向她:“我不是说笑。大娘,您若不嫌弃我累赘,请收我做个义子吧!”
这不止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更是因为他这个漂泊无依的“野孩子”,真真切切地,在这里尝到了梦寐以求的、母爱的滋味。
“诶?” 大娘彻底愣住了,像是没听清,又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懵了。
她眼眶先是一红,豆大的泪珠竟比答话更快地滚落下来,嘴唇哆嗦了好几下,才带着浓重的鼻音,重重地点头:“好……好!好孩子!”
……
养伤的日子,祝余并未虚度,除了帮着大娘做些手边的零活,他更多的时间,都投入了勤奋的修炼之中,重新凝聚、运转着体内沉寂已久的术法灵力。
一次,大娘在山边拾柴时,坡上几块松动的巨石轰然滚落!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祝余眸中微光一闪,抬手凌空一推,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迸发,将那几块巨石稳稳阻隔在半丈之外,轰然落地!
此情此景,恰被路过的村人瞧见。
自此,“李寡妇收了个神仙当干儿子”的奇闻,便如同长了翅膀般飞遍了小村每一个角落。
就连当初那几个嚼舌根的婆子,此刻也换上了一副敬畏艳羡的嘴脸,逢人便说:“瞧瞧!我就说李家嫂子是积了大德的人!这可不是感动了上天,派了神仙下凡来给她当儿子、报恩来了嘛!”
言语间,仿佛当初那些恶毒猜测从未发生过一般。
……
江弥一路风尘仆仆,终于寻至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落。
他执着那幅亲手绘就的画像,逢人便问:“请问,可曾见过这位郎君?”
一位老者眯眼端详画像,忽然面露惊异:“这、这不是李家那位小神仙吗?”
江弥心头猛地一振,连日来的疲惫顷刻消散:“请问他现在何处?”
老者颤巍巍地指向村尾:“沿着这条小路一直走,看到一户院墙外开满野菊的人家便是了。”
“多谢老丈!”江弥匆匆作揖,迫不及待地朝所指方向奔去。
途中遇见一位肩扛锄头的妇人,正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这个陌生来客。直到瞥见他手中的画像,妇人顿时瞪大眼睛:“你怎会有小虞的画像?”
江弥立即意识到这位妇人与祝余关系匪浅,急忙驻足解释:“在下是祝余的师兄。他遭奸人暗算坠海,我循踪至此。大娘认识画中人?”
妇人见江弥虽衣衫染尘,却气质清朗,与祝余如出一辙,便卸下心防,叹道:“那孩子漂到海边时,浑身没一块好皮,连眼睛都……”
“什么?!”江弥如遭雷击,再顾不上礼节,发足奔向那开满野菊的院落。
柴扉轻掩,江弥颤抖着手推开院门。
斜阳正好,洒在躺椅那人周身。熟悉的侧颜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安宁,长睫在眼睑投下浅浅阴影。
开门声惊扰了浅眠之人。祝余睫羽轻颤,惺忪睁眼望向门扉处。待看清来人面容,他瞳孔骤缩,整个人怔在原地。
江弥却误以为他目不能视,踉跄上前,颤抖着竖起食指:“可能看清这是几?”
祝余唇角牵起一抹清浅的弧度,而后忽地微微挺起身,动作轻捷得像是溪水中一尾灵动的鱼,倏然跃出粼粼波光,精准地衔住垂落水面的嫩叶那般,温软的唇轻轻触上江弥微颤的食指,在他指腹上那颗熟悉的小痣上停留了一瞬,一触即分。
他退回摇椅里,眼底漾开清澈的笑意,望着眼前风尘仆仆、神色紧绷的人,声音里带着一丝久别重逢的柔软喟叹:
“看见了一个找我找傻了的痴人,看得真真切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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