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的雪,没有一丝香港的暖意。
细碎的冰晶,被涩谷上空灰蒙蒙的天光过滤,无声地,执拗地,落在张敏的肩头。
她下意识地裹紧了那件驼色的羊绒大衣。
这不是维多利亚港那种带着咸湿水汽的,温柔的风。
这是刀子。
每一缕,都刮在脸上,带着一种属于陌生国度的,不容分说的凛冽。
他们身后,是帝国饭店旋转门吐出的,一小团温暖而干燥的空气,瞬间便被严寒吞噬。
张敏的手,紧紧攥着公文包的提手。
包里,那份她熬了三个通宵才完成的《东京地产分析报告》,像一块烧红的烙铁,隔着几层皮革,依旧烫得她手心冒汗。
报告的结论,只有一个数字。
40%。
这是她基于所有能找到的数据、模型、政策风向,推算出的,最大胆,最乐观,近乎疯狂的预判。
而现在,她站在这片疯狂的土地上,第一次觉得,纸上的数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陈峰就站在她身旁。
他没有穿大衣,只是一身单薄的深色西装,仿佛这零度以下的空气,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雪花落在他宽阔的肩上,没有融化,积了薄薄的一层白色。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日本男人,正快步朝他们走来。
男人叫田中信。
三井不动产的高级客户经理。
田中信在距离他们三步远的地方,停下。
他没有立刻说话。
而是,深深地,将身体弯折下去。
一个标准的,毫无瑕疵的,九十度的鞠躬。
头顶的发胶,在阴沉的天光下,反射出一点油腻的光。
“陈先生,让您久等了。”
他的中文,带着一种刻板的,教科书式的精准。
张敏的心,随着他这个鞠躬,猛地沉了一下。
她知道,这不是礼貌。
这是对资本的,最原始的敬畏。
陈峰没有说话,只是微微颔首。
田中信直起身,从随身的公文中,取出一个用高级和纸包裹的,扁平的木盒。
他双手捧着木盒,递到陈峰面前。
“您委托收购的三栋大楼,产权文件已全部交割完毕。”
“这是钥匙。”
陈峰伸出手,接过了那个木盒。
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与木盒古朴的质感,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
他打开了盒子。
三串黄铜钥匙,静静地躺在红色的丝绒衬垫上。
没有光,却仿佛有千钧重。
这三串钥匙,代表着银座四丁目最核心地段的三栋商业楼。
代表着峰锐资本那笔从日元汇市里悄然卷走的一亿两千万,已经变成了这片土地上,冰冷的钢筋水泥。
交易,完成了。
田中信脸上那副职业化的笑容,没有一丝松懈,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属于地产精英的,无法掩饰的困惑。
他不明白。
这个年轻得过分的香港人,为什么要用近乎溢价的价格,吃下这三栋收益率并不算顶尖的物业。
他的所有分析模型,都无法解释这种近乎非理性的投资行为。
陈峰合上木盒,没有多看一眼。
他转过身,面向那条被雪花覆盖的,宽阔的街道。
他的目光,越过穿梭的车流,落在了街对面那栋属于三越百货的,巍峨的建筑上。
他脚下,是一片薄薄的积雪,雪下,是凝结的冰碴。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
他抬起脚,用昂贵的固特异手工皮鞋的鞋跟,碾碎了脚下的一块薄冰。
那个动作,随意,轻描淡写。
却让田中信的眼皮,不受控制地跳了一下。
陈峰没有回头。
他的声音,混杂在东京街头的嘈杂里,却又无比清晰地,钻进了田中信和张敏的耳朵里。
“三年后。”
他顿了顿,呼出了一团白色的雾气,那雾气很快被冷风吹散。
“让你们跪着求我卖。”
田中信脸上的笑容,在那一刻,彻底僵住。
他甚至忘记了去维持那副礼貌的面具。
一种被冒犯的,荒谬的感觉,从心底升起。
他见过狂妄的客户。
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定义“狂妄”的。
张敏也愣住了。
她看着陈峰的背影。
看着他哈出的那团,融入了东京冰冷空气的白气。
她脑海里,那份报告上,“40%”的红色数字,突然变得无比可笑。
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
那张没有归期的机票。
那句“去看银座的雪”。
他带她来,不是为了让她验证那个40%的预判。
他是让她来,亲眼见证,他是如何将所有人的“预判”,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她攥紧了公文包。
突然觉得,这片冰天雪地里,这个男人的笑声,比她报告里所有数字加起来,都更像一座,正在拔地而起的金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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