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七年春,香港的空气里弥漫着粘稠的贪婪,像一场挥之不去的潮热。恒生指数如同被注射了过量兴奋剂的公牛,在资本市场的赛道上疯狂狂奔,每一次喘息都撞破新的历史高点,红色的涨势曲线在屏幕上蔓延,点燃了整座城市的狂热。
中环的写字楼里,每一部电梯都塞满了压低声音讨论股票代码的人,西装革履的金融从业者、提着菜篮的家庭主妇、甚至茶餐厅里擦桌子的伙计,都在唾沫横飞地争论哪只红筹股能翻倍。整个香港仿佛变成了一座巨大的赌场,霓虹灯下的每个人都攥着筹码,眼神发亮地觉得自己会是下一个赌神,没人注意到狂热背后,那悄然滋生的危险。
而峰锐环球顶层的办公室,却像一座隔绝喧嚣的孤岛。恒定的二十二摄氏度空调风,吹散了外界的滚烫与浮躁,光洁如镜的意大利黑金沙大理石地面,倒映着落地窗外的摩天大楼,却映不出半分多余的情绪。
张敏踩着高跟鞋推门而入,鞋跟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她手里捏着一份刚打印好的持仓报告,薄薄几页纸,上面的每一个数字却重如黄金——那是峰锐环球在港股市场的持仓明细,每一笔都随着指数疯涨而不断增值。
“陈生。”她的声音像手术刀般精准而冰冷,不带一丝波澜,“恒指刚刚突破一万四千点,市场情绪极度乐观,高盛和摩根士丹利都上调了年内目标点位。”
陈峰没有回头,他正站在巨大的彭博终端矩阵墙前,十二块屏幕如同十二面通往金钱帝国的窗户,上面密密麻麻流淌着东南亚各国的资本脉动。泰铢、印尼盾、马来西亚林吉特的汇率曲线,港股、美股、日股的K线图,都以近乎垂直的角度野蛮向上,红色的涨势像燃烧的火焰,吞噬着所有人的理智。
他伸出手,从笔架上拿起一支红色白板笔,笔尖冰凉的触感让他更加清醒。他的目光没有在那条代表无尽财富的恒生指数线上停留,反而落在屏幕角落一个毫不起眼的日历插件上——那里显示着当前日期:一九九七年三月十六日。
笔尖落下,刺眼的红色在屏幕上画出一个重重的圆圈,将“一九九七年七月”这个日期牢牢圈住。那个血色的圆圈,像一个即将开启的绞索,无声地悬在这片繁华盛宴的上空。
陈峰缓缓转过身,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市场的狂热,只有一片冷静的深潭。“清仓。”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重锤,砸在这间由理智与数据构筑的办公室里,震得张敏耳膜发颤。
“港股,所有东南亚资产,全部换成美元,还有黄金。”他补充道,语气不容置疑。
张敏的呼吸骤然停滞了零点一秒,那双永远被数据与逻辑填满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巨大的裂痕。她以为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指了指屏幕上那片代表上涨的绿色(港股以绿色代表上涨),纤细的指尖在空气中微微颤抖:“陈生,现在抛售?按照高盛最新的模型预测,我们至少会少赚四十亿——港币。”
四十亿港币,这个数字足以让香港任何一个老牌家族伤筋动骨,足以让无数人疯狂。张敏跟着陈峰多年,从未见他如此“浪费”过盈利机会。
陈峰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没有一丝对金钱的惋惜,反而带着一种猎人看到猎物即将踏入陷阱的愉悦。他走到那张空旷的巴西花梨木办公桌前,拉开最底层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份用牛皮纸袋密封的文件,袋口的火漆印完好无损。
他将文件重重拍在桌面上,沉闷的声响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却比“四十亿”这个数字更有分量。“打开它。”
张敏快步上前,指尖捏着火漆印轻轻一撕,密封线应声裂开。她抽出里面的纸张,发现只有一张A4纸,上面没有复杂的金融模型,没有繁琐的分析图表,只有一串清晰的时间与事件:
【1997年7月2日,泰国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制,泰铢崩盘,亚洲金融风暴正式爆发。】
【1997年8月,印尼盾、马来西亚林吉特、菲律宾比索相继成为国际炒家攻击对象,汇率暴跌。】
【1997年10月23日,恒生指数单日暴跌1211.47点,创历史最大单日跌幅。】
【1998年1月,韩元汇率跌破1700:1,韩国政府向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求助……】
张敏的瞳孔猛地收缩,手里的A4纸仿佛有千钧之重,几乎要将她的手臂压垮。这不是预测,这是一份已经写好结局的死亡判决书,精准地标注着东南亚资本市场即将迎来的灭顶之灾。
“四十亿只是诱饵。”陈峰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俯瞰众生的慵懒,“市场越疯狂,陷阱就越隐蔽。现在退场,不是放弃利润,是留着子弹。”
他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那片依旧繁华的维多利亚港,海面波光粼粼,游轮穿梭,一派歌舞升平。可在他眼中,这片平静的海面下,早已暗流涌动,一场足以席卷整个亚洲的金融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打一场更大的仗,比什么都强。”陈峰的目光望向遥远的天际,那里,一场属于资本的猎杀游戏,即将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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