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呢？”林晓玥再次问出这个问题，“你想要什么？”
紫衣男人看着她，看了很久，才缓缓道：“我想要的……或许只是一个……真相。一个关于‘墟’为何留下‘门’，‘井’为何会出现的真相。或许……只是想看看，这场闹剧最终会如何收场。”
他的回答依旧模糊，但比之前似乎多了一丝……真诚？
林晓玥不再追问。她低头看着手中破碎的镜片，感受着体内依旧混乱却似乎更加“听话”了一点的力量。
虽然险死还生，虽然差点酿成大祸，但她也并非全无收获。镜碎片再次破碎，似乎与她融合得更深了。而且，她亲眼见到了“窃影者”的仪式，对“古神”和“门”的关系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农舍外，夜色深沉。城市的远方，隐约传来警笛声和能量碰撞的声音，显然“忘川”酒吧的爆炸引发了连锁反应。
风暴愈演愈烈。
林晓玥站起身，灵体依旧虚弱，但眼神却更加坚定。
她看了一眼紫衣男人，转身朝着农舍外走去。
“你去哪？”紫衣男人问。
“去找回其他碎片。”林晓玥头也不回地说，“然后……弄清楚这一切。”
这一次，她的目标，是那些散落的镜碎片，以及碎片背后，更深沉的秘密。但“弄清楚这一切”这个目标，在经历了实验室、孟婆、水下遗迹、窃影者祭坛这一连串事件后，变得如同星空般浩瀚而遥远。
她只是无法停下。停下就意味着被身后的迷雾吞噬，被各方势力碾碎，或者被自己这具诡异存在的本质所困惑至死。
紫衣男人似乎看穿了她的茫然，并未阻拦，只是在她身影即将彻底消失在门外时，慵懒地补了一句：“城东，‘无声巷’，第七个垃圾桶后面，有个喜欢收集‘亮晶晶’小玩意的老烟鬼。说不定……有你要找的碎片消息。别说是我说的。”
声音消散，农舍内重归寂静。
林晓玥脚步未停，心中却记下了这个地点。紫衣男人看似随意的指点，往往都藏着深意。‘无声巷’，她有点印象，是条早已被城市遗忘的死胡同，据说以前是某个小作坊聚集地，后来作坊倒闭，就成了流浪汉和废弃物的聚集地。
她没有立刻前往城东，而是先找了个僻静角落，检查自身状态。模板稳定性【13.1%】，“白”介质在缓慢的自然恢复和微量汲取下，回升到【3.5单位】。依旧脆弱，但至少有了行动能力。手中那块最大的镜碎片裂纹遍布，与她灵体的联系却更加紧密，仿佛成了她骨骼的一部分。她尝试调动其力量，一股冰凉的、带着细微空间感知的能力流入意识，让她对周围环境的能量流动看得更加清晰。
这或许就是碎片进一步融合的好处。
调整片刻，她朝着城东方向潜行而去。夜色下的城市仿佛一头受伤的巨兽，地府的巡逻队明显增多，能量扫描的频率也更高，显然“忘川”酒吧的事件让官方势力紧张了起来。林晓玥将隐匿能力发挥到极致，如同游走在监管系统漏洞中的一段错误代码，艰难地避开了数次盘查。
‘无声巷’比她想象的更加破败。胡同狭窄，两侧墙壁斑驳脱落，堆满了各种散发着恶臭的垃圾。第七个垃圾桶早已锈蚀穿孔，后面是一片被油污浸透的空地。
空地中央，果然坐着一个蜷缩的身影。那是个看不出年纪的男人，头发油腻打绺，衣衫褴褛，正就着一盏自制的小油灯，专心致志地……擦拭着一枚生锈的螺丝钉。他身边散落着各种奇怪的“收藏品”：断掉的发条、磨花的玻璃珠、颜色黯淡的金属纽扣，甚至还有半截塑料假牙。
这就是“老烟鬼”？他身上没有任何能量波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神智似乎都有些不清的流浪汉。
林晓玥迟疑了一下，还是显露出身形，尽量收敛起可能吓到对方的气息。
老烟鬼察觉到光线变化，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污垢和生活折磨得麻木的脸。他的眼睛浑浊，却在对上林晓玥那非人灵体的瞬间，猛地亮起一丝极其微弱、如同火星般的光芒。那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亮……亮晶晶……”他咧开嘴，露出稀稀拉拉的黄牙，指着林晓玥手腕上微微发光的玉镯印记，含糊不清地说，“新……新货……”
林晓玥心中一动。他能看到玉镯的灵光？这不是普通流浪汉能做到的。
“你在找亮晶晶的东西？”她尝试用意念沟通，声音直接传入对方脑海。
老烟鬼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找！一直找！好看的……会发光的……都藏起来……不然……不然它们会偷走！”
“它们是谁？”
“黑衣服的……还有……穿银衣服的……”老烟鬼脸上露出恐惧的神色，“他们……他们都找亮晶晶的东西！抢！还打人！”
黑衣服是地府或窃影者，银衣服是那些“处理部队”。他们都在寻找蕴含特殊能量的物品。这个老烟鬼，似乎因为某种原因，能感知到这些物品的异常，并且一直在偷偷收集，躲避追捕。
“你见过……像这样的碎片吗？”林晓玥凝聚灵能，在掌心幻化出幽冥镜碎片的虚影。
老烟鬼凑近仔细看了看，浑浊的眼睛里光芒闪烁了几下，然后猛地点头，转身就在他那堆垃圾宝贝里翻找起来。翻了半天，他掏出一个脏兮兮的、用破布包着的小包裹，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是几块颜色暗沉、形状不规则的碎玻璃和碎石头，看起来毫无特殊之处。但林晓玥强化后的感知，却从中一块毫不起眼的、拇指大小的黑色碎石上，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与镜碎片同源的冰凉波动！
就是它！虽然能量几乎耗尽，但确实是镜碎片的一部分！
“这个，”林晓玥指向那块黑色碎石，“能给我吗？我用这个和你换。”
她说着，从旁边捡起一个稍微干净点的、带着点反光的啤酒瓶盖，用灵能稍微激发了一下，让其散发出微弱的白光。
老烟鬼看着发光的瓶盖，眼睛顿时直了，一把抢过去，爱不释手，连连点头，将那块黑色碎石塞给了林晓玥。
交易完成。林晓玥握着这块微小的碎片，能感觉到它正渴望与主体融合。她没有立刻吸收，而是继续问老烟鬼：“你还知道哪里有这样的碎片吗？或者……知道这些‘亮晶晶’的东西，最初是从哪里来的吗？”
老烟鬼沉浸在获得新“宝贝”的喜悦中，含糊地说：“……从……从‘下面’来的……‘下面’掉了好多……闪闪发光的……还有……还有哭声……”
下面？哭声？
林晓玥追问：“下面是什么地方？”
老烟鬼却突然抱住头，露出痛苦的神色，拼命摇头：“不能去……下面有怪物……吃人……吃亮晶晶……好多人都没回来……不能去……”
他似乎回忆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情，精神变得很不稳定。
林晓玥知道问不出更多了。她将一丝温和的能量注入老烟鬼体内，安抚他躁动的情绪，然后悄然离开了‘无声巷’。
找到一处相对安全的废弃房屋，林晓玥将新得到的小碎片与主体碎片放在一起。两者接触的瞬间，如同磁石般紧紧吸附，裂纹处发出微光，开始缓慢地自我修复和融合。一股更加精纯的冰凉能量反馈回林晓玥的灵体，模板稳定性竟然微微提升了零点几个百分点，达到了【13.5%】。
果然，收集碎片是提升实力的关键途径之一。
老烟鬼提到的“下面”，以及“哭声”，让她产生了不祥的预感。结合之前的信息，“下面”很可能指的是城市的地下系统，比如废弃的地铁隧道、防空洞、或者更古老的……地下建筑群。而“哭声”，会不会与那些被用作实验或祭品的“纯净灵体”有关？
她决定去“下面”看看。这不仅是为了寻找更多碎片，也是为了探查“窃影者”乃至其他势力可能隐藏的更多秘密。
城市的地下世界远比地面更加复杂和危险。她选择了一个相对熟悉的入口——靠近老城区的一个废弃地铁通风口。这里曾经是流浪汉的临时居所，但最近似乎因为某种原因被遗弃了，空气中残留着恐惧的气息。
她潜入黑暗的隧道。强化后的镜片感知让她能在绝对的黑暗中“看清”周围的环境。锈蚀的铁轨、剥落的瓷砖、还有墙壁上各种诡异的涂鸦。隧道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风声，以及……更加清晰的、细微的、如同许多人在一起低泣的声音！
她循着声音和那丝微弱的能量波动向前。隧道逐渐变得宽敞，两侧开始出现一些被改造过的、如同房间般的洞穴，里面散落着破烂的生活用品，但空无一人。
哭声越来越近，夹杂着一种绝望和麻木的情绪。
终于，在隧道的一个分支尽头，她看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
一个巨大的、由废弃车厢和建筑材料胡乱拼凑而成的“巢穴”。巢穴周围，站立着十几个目光呆滞、动作僵硬、如同提线木偶般的生魂！他们男女老少都有，眼神空洞，身体微微颤抖，口中发出持续不断的、低低的哭泣声。他们的能量正在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缓慢抽取，汇入巢穴中央的一个……由无数“亮晶晶”物品堆积而成的、散发着不祥光芒的“祭坛”！
那些“亮晶晶”物品，赫然就是老烟鬼收集的那种，蕴含微弱能量的碎片、矿石、甚至是一些被污染的法器残骸！而这个祭坛的结构，与“窃影者”的祭坛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简陋和……野蛮！
在祭坛旁边，坐着一个穿着破烂袍子、身形干瘦、如同骷髅般的老者。他手中拿着一个类似骨笛的器物，正闭着眼睛，吹奏着无声的旋律，而那些生魂的哭泣节奏，正随着这无声的旋律起伏！
是他在控制这些生魂！利用他们的负面情绪和魂力，滋养这个简陋的祭坛和那些“亮晶晶”的物品！
林晓玥的出现，立刻引起了老者的注意。他猛地睁开眼，那是一双没有丝毫眼白、完全漆黑的瞳孔！与孟婆眼中的深邃不同，这双眼睛里只有纯粹的贪婪和邪恶！
“又一个……新鲜的魂力……”老者发出砂纸摩擦般的笑声，放下骨笛，伸出枯爪般的手指向林晓玥，“过来……成为‘神’的养料吧！”
他话音未落，那些呆滞的生魂突然齐刷刷地转过头，用空洞的眼睛“看”向林晓玥，然后如同丧尸般，摇摇晃晃地朝她扑来！同时，祭坛上的“亮晶晶”物品也纷纷亮起，射出各种混乱的能量射线！
林晓玥眼神一冷。这个邪修，手段比“窃影者”更加直接和残忍！
她不再保留，将刚刚融合的镜碎片力量全力激发！一股冰寒的、带着空间禁锢效果的波动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那些扑来的生魂动作瞬间变得迟缓！射来的能量射线也被扭曲、偏折！
老者脸色一变，显然没料到林晓玥如此棘手。他猛地咬破舌尖，喷出一口黑血在骨笛上，骨笛发出刺耳的尖啸！
生魂们如同打了兴奋剂，再次加速扑来！祭坛的光芒也更盛！
林晓玥不闪不避，眉心印记骤然亮起，混合了源痕悲戚之力和紫印诡秘特质的混沌精神冲击，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出！
“滚开！”
无声的尖啸在灵魂层面炸响！
那些被控制生魂的呆滞眼神中，猛地爆发出巨大的痛苦和挣扎，动作再次停滞！而那个邪修老者更是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连退数步，漆黑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惊骇！
趁此机会，林晓玥身形如电，直接冲向那个祭坛！她的目标不是老者，而是祭坛上那些正在被滋养的“亮晶晶”物品！她能感觉到，其中有两三块散发着与镜碎片相似的波动！
“你敢！”老者怒吼，挥舞骨笛想要阻拦！
但林晓玥速度更快！她伸手虚抓，灵能化作无形之手，直接将那几块蕴含镜碎波动的物品从祭坛上强行摄取过来！
入手冰凉，确认是镜碎片无疑！
得到碎片，她毫不恋战，转身就向隧道深处遁去！
“拦住她！把我的‘神晶’还来！”老者气急败坏，指挥着生魂追击，自己也化作一道黑烟追来！
林晓玥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同时将新得到的碎片与主体融合。融合带来的能量反馈让她速度再增，很快将追兵甩在身后。
冲出地铁隧道，重新回到地面，已是黎明时分。她看着手中又变大了一些、裂纹修复不少的镜碎片，以及体内提升到【14.2%】的模板稳定性，轻轻呼出一口气。
虽然过程凶险，但收获不小。而且，她发现了地下世界隐藏的更多污秽和罪恶。那个邪修老者口中的“神”，又是指什么？是“古神”的另一种称呼，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城市的光怪陆离，远远超出她的想象。
她看了一眼初升的太阳，阳光照在她混沌的灵体上，没有任何温度。
路还很长。
她需要更多碎片，更多力量，以及……更多真相。
她的身影再次融入这座苏醒的城市的阴影中，如同一个永不疲倦的猎手，追寻着下一个目标。而在她身后，地铁隧道深处，那邪修老者的咆哮和生魂的哭泣，依旧在黑暗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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