襁褓里的婴儿在陈砚怀里突然睁开眼。
黑洞洞的眼眶里渗出两行血泪,顺着脸颊滴在陈砚手背上,瞬间凝成冰晶。王老头的铁锨突然发出嗡鸣,锈迹剥落处露出暗金色纹路,正是阴阳镜碎片上的锁形图案。
“他饿了。”王老头把襁褓塞进陈砚怀里,转身打开病房储物柜,里面整整齐齐码着玻璃瓶,每个都装着跳动的心脏,“当年林晚秋跳楼时,我把她的心冻在槐树根里,现在正好给这娃当辅食。”
陈砚踉跄后退,后腰撞上窗台。铜镜映出他怀里的婴儿——此刻已长出森森乳牙,正用黑洞洞的眼眶啃咬他的锁骨。更诡异的是,婴儿后颈浮现出锁形胎记,与陈砚手背上的疤痕一模一样。
“您到底是谁?”陈砚攥紧手术刀碎片,刀刃突然指向王老头,“1998年的转校生,还是槐树精的分身?”
王老头没回答,瘸腿突然伸直,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剥落,露出底下盘虬的树根。他张开嘴,无数细小的槐树苗从中钻出,沙沙作响:“我是这树的养料,也是轮回的守墓人。”他指向婴儿,“你怀里的,是第四代替死鬼,等他成年,就能把阴阳镜重新熔成锁。”
陈砚突然想起铜镜里的作文——“我代替父亲成为第四个替死鬼”。难道这婴儿就是未来的自己?
窗外传来玻璃碎裂声。陈砚转头看见,所有病房的窗户都映出同一个画面:拆迁区废墟上,年轻的王老头正把孕妇推进推土机的履带,而孕妇手里攥着的,正是陈砚此刻抱着的婴儿。
“这是时空闭环。”王老头的树根缠上陈砚脚踝,“你救不了他们,就像救不了自己。”
婴儿突然发出尖啸,声音竟与红旗袍女人如出一辙。陈砚感到肋骨剧痛,低头看见婴儿的乳牙已穿透自己皮肤,正在吮吸骨髓。他拼尽全力将手术刀刺向婴儿后颈的锁形胎记,却听见王老头阴笑:“那是他的命门,也是你的死穴。”
刀刃触到胎记的瞬间,整个世界开始扭曲。陈砚看见无数个自己同时存在:有的在考场被挖心,有的在废墟里啃颅骨,有的正抱着婴儿站在医院窗前。而每个时空的王老头,都在用铁锨将他们的尸体埋进老槐树底。
“第四个替死鬼必须活着。”最年长的王老头从树根里钻出,“因为第五个替死鬼,就是你怀里这个婴儿的儿子。”
陈砚的手术刀当啷落地。他终于明白,所谓阴阳镜,不过是槐树精编织的诅咒,每个替死鬼既是受害者,也是施害者。而他怀里的婴儿,既是自己的父亲,也是自己的儿子,在永恒的轮回中互相吞噬。
“现在,把他埋进槐树里。”王老头递来铁锨,“这样你就能回到2023年,继续当你的废品回收员,忘了这一切。”
陈砚的指尖触到铁锨的纹路,突然感到一阵刺痛。他低头看见,铁锨上的锈迹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刻着的准考证号——正是他高考时的号码。
“如果我拒绝呢?”陈砚攥紧铁锨。
王老头的脸开始崩裂,露出底下蠕动的蛆虫:“那你就会变成养料,永远被困在1998年的推土机履带下。”
婴儿突然停止啃咬,黑洞洞的眼眶转向陈砚。陈砚在那深不见底的黑暗里,看见无数个时空的自己正在重复同一个动作:举起铁锨,将婴儿埋进槐树。
他突然想起林晚秋坠楼前写的日记:“当你读到这些字时,我已经死了三次。第一次是被车撞死,第二次是被锁在考场,第三次是被自己的儿子活埋。”
手术刀碎片突然飞起,悬停在陈砚眼前。镜面映出病房外的走廊,无数穿着红旗袍的女人正朝这里走来,她们的怀里都抱着黑洞眼眶的婴儿,而每个婴儿后颈,都有锁形胎记。
“最后一次机会。”王老头的声音开始溃散,“埋了他,或者成为她们中的一员。”
陈砚看向窗外,拆迁区的废墟正在燃烧,火焰中浮现出三个替死鬼的身影:孕妇、转校生、年轻的王老头。他们同时开口,声音汇聚成洪流:
“打破闭环的方法,在你手心。”
陈砚猛地摊开手掌,锁形疤痕正在渗出鲜血,血液在空中凝成半块颅骨的形状,正是黑木匣里的那半块。而另一半颅骨,此刻正躺在储物柜的玻璃瓶里,与婴儿的心脏跳动频率一致。
“我明白了。”陈砚将两半颅骨合在一起,黑木匣突然从病床下钻出,自动打开接住骨殖,“第四个替死鬼要做的,不是延续轮回,而是成为钥匙。”
他将颅骨锁进黑木匣,匣身突然浮现出阴阳鱼纹路。陈砚看见王老头惊恐的脸在匣盖上扭曲,树根正疯狂地往地下钻。
“你疯了!”王老头的声音从地底传来,“打开匣子会释放槐树精的本体!”
陈砚没理他,而是将手术刀刺向自己的锁形疤痕。鲜血喷在黑木匣上,匣盖轰然开启,里面涌出的不是槐树精,而是无数面小镜子,每面都映着不同时空的替死鬼。
“去告诉他们真相。”陈砚把黑木匣抛向空中,“真正的替死鬼,是1998年那个没出生的婴儿,而我们,都是他的影子。”
镜子雨洒落在病床上,婴儿突然发出清亮的啼哭。陈砚低头看见,他的眼眶里终于有了瞳孔,漆黑如墨,却闪烁着星辰般的光。
窗外传来推土机的轰鸣。陈砚抱着婴儿走向走廊,看见所有红旗袍女人都停下脚步,黑洞眼眶里流出悔恨的血泪。而走廊尽头的电梯门打开,里面站着穿校服的自己,手里攥着完整的阴阳镜。
“要打破闭环,就必须杀死最初的替死鬼。”镜中的陈砚说,“也就是1998年那个被埋在树下的婴儿。”
婴儿突然抓住陈砚的手指,用稚嫩的声音说:“爸爸,我们回家。”
陈砚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婴儿说话,而这句话,正是1998年孕妇在推土机前对王老头说的最后一句话。
电梯突然停电。黑暗中,陈砚感到婴儿的身体在迅速萎缩,变成了一个胚胎。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发现锁形疤痕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条脐带。
“爸爸,我要回去了。”胚胎的声音从脐带里传来,“告诉妈妈,我不后悔。”
陈砚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拆迁区的瓦砾堆上,怀里抱着个婴儿,脐带还连在自己腹部。穿红旗袍的孕妇正站在推土机前,转头朝他微笑,左眼是浑浊的灰,右眼却亮得惊人。
“保小?”推土机司机的声音从驾驶室传来。
陈砚摸向口袋,掏出半块颅骨,骨头上的红绳突然化作脐带,轻轻缠绕在婴儿手腕上。他抬头看向孕妇,笑着说:
“保大。”
推土机的履带碾碎了阴阳镜,碎片在空中折射出无数个时空。陈砚看见每个时空的替死鬼都放下了铁锨,而老槐树的根系正迅速枯萎,露出底下三具白骨——孕妇、转校生、年轻的王老头,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中间放着半块婴儿颅骨。
“结束了。”孕妇的身影开始消散,“谢谢你,第四个替死鬼。”
陈砚低头看向怀里的婴儿,他已经闭上眼睛,睫毛上沾着槐树的新芽。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而拆迁区的废墟上,正绽放出成片的青冥花。
手机突然震动,是条陌生短信:“高考结束,来老槐树下领录取通知书。”
陈砚站起身,发现自己穿着整洁的校服,手里攥着准考证,照片上的自己笑容灿烂,没有锁形疤痕。他走向老槐树,看见树下站着个穿红旗袍的女人,怀里抱着黑木匣,正对着他笑。
匣盖打开的瞬间,陈砚听见婴儿的啼哭。他伸手接住坠落的颅骨,发现骨头上刻着一行小字:
“青冥悬灯照归途,人间再无替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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