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皇家陆军讲武堂。
与演武场上弥漫的硝烟和肃杀不同,讲武堂内一间宽敞的讲堂里,此刻弥漫着一种更为深沉、更为内在的紧张感。台下,坐着数十名学员,前排是新军选拔来的骨干,后排则是以李宏祚为代表的边军学员。他们面前没有沙盘,没有兵器,只有空荡荡的桌案。
讲台上,站着一名三十岁上下、面容端正、目光沉静的军官。他并未穿着作战服,而是一身深蓝色的常服,肩章样式也与作战军官略有不同,上面绣着笔与剑交叉的徽记。他叫陈启泰,原是国子监的年轻博士,通经史,明义理,后被朱由检亲自遴选,经过秘密培训,成为了讲武堂首批“政治教导官”之一。
今日,是他首次正式授课。
陈启泰目光扫过台下神色各异的学员,尤其在那些面带桀骜或不以为然的边军学员脸上稍作停留,然后缓缓开口,声音清朗而富有穿透力:
“诸君皆是军中翘楚,未来将执干戈以卫社稷。然,今日在此,我们不谈刀兵,不论阵图,只问诸君一言:我等为何而战?”
开场一问,让台下泛起些许涟漪。新军学员们坐姿笔挺,眼神专注,显然对此问题有过思考。而边军学员们则大多面露诧异或不解。为何而战?这还用问?当兵吃粮,升官发财,保卫家乡,或者……仅仅是服从命令。
李宏祚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觉得这问题甚是迂腐。
陈启泰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并不意外,继续道:“或许有人言,为饷银而战;有人言,为军令而战;有人言,为保家宅田产而战。此皆人之常情,无可厚非。然,若仅止于此,我辈武人,与雇佣之卒、守户之犬何异?”
这话有些重了,几个边军学员脸上露出不忿之色。
“我大明太祖高皇帝,起于微末,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创立这煌煌大明二百六十余载基业!此乃我辈武人安身立命之根本!”陈启泰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庄严,“故而,我等首要之责,便是忠于大明! 这大明,非是某家某姓之私产,乃是亿兆生民之所系,是华夏衣冠之正统!忠于大明,便是忠于这江山社稷,忠于这天下万民!”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声音也更加沉凝:“然,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乃天子,奉天承运,统御万方,是大明之象征,是社稷之主宰!陛下励精图治,宵衣旰食,创格物以强国力,练新军以御外侮,抚流民以安民心!陛下之志,便是强国;陛下之心,便是安民!故而,忠于陛下,便是忠于大明之最直接、最赤诚之体现!”
“陛下将尔等从卒伍中简拔而出,授以新械,传以新学,寄予厚望,所为何来?非是为尔等将来封侯拜将,光耀门楣!乃是期望尔等,能成为大明之干城,能成为陛下手中最锋利之剑、最坚固之盾!能扫清内外之患,能护佑黎庶之安!此乃无上之荣光,亦是沉甸甸之责任!”
陈启泰的话语,将皇权与国家、个人前途与帝国命运紧密地捆绑在一起。新军学员们听得心潮澎湃,眼神炽热,他们本就是皇帝新政的受益者和坚定拥护者,这番理论更是彻底点燃了他们心中的忠诚之火。
而李宏祚等人,虽然依旧觉得有些空泛,但“皇帝亲自简拔”、“寄予厚望”、“干城”、“荣光”这些词汇,还是在他们心中激起了波澜。他们过去在边镇,何曾听过如此直接将他们个人的价值与皇帝、与国家的命运如此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言论?
“或许,有人对新政心存疑虑,对格物院之机器、对新军之操典不以为然。”陈启泰话锋一转,开始解读现实政策,“然,诸君请思之!若无西山钢铁厂之铁水,何来尔等手中精良之铳炮?若无格物院之‘标准’,战时器械损坏,何来零件及时更换?若无皇庄之高产新粮,何来大军出征之粮秣保障?陛下所行一切,绝非奇技淫巧,绝非与民争利,实乃强国安邦之必由之路!”
“尔等效忠陛下,拥护新政,便是在扞卫这条强国之路!便是在为大明之未来而战!此战,不在边疆,而在朝堂,在人心,在尔等此刻之信念之中!”
一堂课下来,陈启泰引经据典,又紧密结合现实,将“忠君报国”的思想,如同润物细雨般,渗透进每个学员的心中。课后,他还布置了简单的思考题,并要求学员们以队为单位进行讨论。
夜晚,学员宿舍内。
新军学员们聚在一起,讨论得热火朝天。
“陈教官说得对!咱们当兵,就不能只想着那几两饷银!陛下给咱们最好的装备,最好的待遇,还把咱们当人看,咱们这条命,就是陛下的!”
“没错!咱们新军,跟那些旧军不一样!咱们知道为谁而战,为何而战!就是为了大明,为了陛下!”
“那些格物院的东西,以前觉得稀奇,现在想想,真是厉害!没有好铁,没有标准,咱们的枪能打得那么准?咱们的炮能那么厉害?”
而在边军学员的宿舍里,气氛则有些沉闷。
一个年轻些的边军子弟挠着头:“李哥,你说……这陈教官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啊。咱们在边镇,哪天不受上官克扣?哪天不担心粮饷不济?看看人家新军,吃的穿的用的,还有这讲武堂……陛下,确实是重视当兵的。”
另一个年纪稍长的把总则哼了一声:“说得比唱得好听!谁知道是不是收买人心?咱们世代当兵,见的还少吗?”
李宏祚一直没有说话,他靠在炕头,望着窗外的月色,脑海中却不断回响着陈启泰的话,回想着白天演练时新军那严明的纪律和强大的火力,再对比边镇的腐败和困苦,心中两种观念在剧烈地碰撞着。
类似的思想灌输,并不仅限于讲武堂。
在京郊新军大营,每个把总一级的单位,都配备了像陈启泰这样的教导官。他们与士兵同吃同住,不仅在固定时间上政治课,更在日常训练、生活中,利用一切机会,潜移默化地进行思想引导。
饭前,他们会带领士兵高呼:“忠君报国,扞卫大明!”
训练间隙,他们会讲述历史上岳家军、戚家军等忠诚善战军队的故事,并巧妙地将皇帝朱由检比拟为立志中兴的明主,将新军类比为新的“戚家军”。
晚上点名后,他们会组织士兵讨论:“今日训练为何?”“手中火器从何而来?”“谁给了我们尊严和希望?”
这些简单、直接、不断重复的宣传和仪式,如同最有效的催化剂,将皇帝的意志,将“忠君”与“报国”的理念,深深地烙印在这些大多出身贫寒、识字不多的士兵心灵深处。一支军队的魂魄,正在被有意识地塑造。
几天后的又一次政治课上,陈启泰让学员们匿名写下自己对“为何而战”的新的理解。
李宏祚握着笔,犹豫了很久。他想写“为军饷”,觉得太俗;想写“为立功”,觉得太小;想写“为保境安民”,又觉得有些空。最终,他脑海里浮现出皇帝在演练高台上那殷切的目光,浮现出新军士兵那昂扬的斗志,浮现出陈启泰那沉静而坚定的脸庞。
他深吸一口气,在纸上郑重地写下了四个字:
“为君分忧。”
当陈启泰收到这张纸条时,他的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思想的阵地,正在被一寸寸地占领。忠诚的根基,正在一层层地夯实。这支寄托了朱由检全部希望的利剑,不仅正在磨砺其锋刃,更在铸造其永不背叛的剑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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