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小满自然不知道,自己刚刚与一次潜在的“掉马甲”危机擦肩而过。
当晚苏晴被她哥哥接走回了静安区的家。而元旦当天,李曼、周晓薇和虞小满也决定好好犒劳自己。
中午,她们便相约去了学校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小馆子,点了几个硬菜,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算是过了节。
下午,虞小满又带着两人去了上次她发现的那家隐蔽而雅致的咖啡店。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铺着格子桌布的小桌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店里飘荡着现磨咖啡豆的醇厚香气和轻柔的音乐。
李曼学着虞小满的样子点了一杯黑咖啡,结果刚喝一口就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哎呀,我怎么就喝不惯呢,好苦!”
虞小满看着她孩子气的表情,不由失笑,体贴地替她要了牛奶和方糖:“你再加点这个试试,很多人刚开始都喝不惯清咖。”
李曼犹豫地将牛奶和方糖加入杯中,用小勺轻轻搅动,再次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眉头舒展开来:“嗯!这样就好喝多了,又香又滑!”
“我也是,”周晓薇也笑着附和,“我也得加奶,太苦的我也喝不惯,总觉得像是在喝药。”
虞小满端着属于自己的那杯黑咖啡,轻轻啜饮一口,任由那略带焦苦的醇厚滋味在口腔中蔓延。
她想起上一世,为了在镜头前保持最佳状态,对热量摄入到了近乎苛刻的地步,黑咖啡成了她最忠实的伴侣,久而久之,倒也真的习惯了这种纯粹的味道,甚至能品出不同豆子之间细微的风味差异。
三人还点了几块精致的小蛋糕,一边享受着咖啡甜点,一边聊着女孩间的趣事和未来的打算,慵懒地度过了一个惬意十足的元旦下午茶时光。
华灯初上,虞小满再次悄然变身,按时出现在了流光溢彩的百乐门。
元旦之夜的百乐门,比往日更加奢华喧闹,水晶吊灯将大厅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混合着高级香水、雪茄和酒液的气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今夜,虞小满——或者说“银狐菲菲”,选择了一袭正红色的丝绒旗袍,旗袍剪裁极尽贴合,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段,高开叉处隐约露出纤细的腿部线条。
她的长发用一支点缀着莹润珍珠的发簪优雅地盘在脑后,脸上依旧戴着那半张精致的银色面具,在变幻的灯光下,红与银交相辉映,衬得她裸露在外的下颌和红唇愈发白皙诱人。
为了应和元旦的新气象,她特意准备了一些新花样。一首旋律优美、带着异域风情的上一世国外小众民谣,从她口中娓娓唱出,发音标准,情感拿捏恰到好处,给听惯了吴侬软语和流行小调的客人们带来了十足的新鲜感,果然赢得了满堂喝彩。
几首歌曲唱罢,现场气氛已然热烈。
最后,虞小满褪去了那一身标志性的、闪烁着光芒的华丽礼服,换上了一件极其简单的纯白色棉质连衣裙,脚上是一双干净的白色帆布鞋。
原本精心挽起的发髻也放了下来,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依旧戴着那副神秘的银狐面具,但整个人的气质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从魅惑众生的夜场歌姬,变成了一个抱着吉他、干净得像邻家女孩又像校园文艺分子的吟唱者。
虞小满站在麦克风前,微微抬手,示意乐队暂停。全场目光聚焦于她,她清了清嗓子,声音透过面具传来,比平日多了一丝清冷和空灵:
“谢谢各位先生女士一直以来对菲菲的厚爱。”她微微鞠躬,然后直起身,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或痴迷或好奇的脸,“辞旧迎新,今晚的最后一首,叫做《他》。”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积蓄情绪,也像是在给听众留下期待的空间。
“这首歌,送给每一个心里藏着一个‘他’的人,也送给每一个,或许还在人海中寻找着那个‘他’的人。”
话音落下,虞小满转身,从后台拿出了一把木吉他。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她竟直接坐到了舞台前沿的高脚凳上,虞小满微微阖眼,再睁开时,眼中已盛满了与歌词相配的、迷离而复杂的情感,朱唇轻启,将那个关于“他”的故事,悄然唱与这满堂宾客,也唱与那个或许并不在场、却又无处不在的“他”听。
‘’他像谜一样,自晨雾中走来,
在晨光中绽放,又隐于人海。
沉默的目光,藏着星河的澎湃,
一次次的‘意外’,是否早有安排?···‘’
她纤细的手指拨动着琴弦,吉他声清澈而略带忧郁,与她清澈空灵的嗓音相得益彰。
这首歌的旋律朗朗上口,带着民谣的叙事感,歌词却充满了现代诗般的朦胧与情感张力,与她以往演唱的那些或缠绵或欢快的流行歌曲截然不同。
‘’心跳在节拍外,乱了姿态,
面具之下,真假如何猜?
是任务所需,还是心之所待,
这模糊的界限,让人费疑猜……‘’
她唱得投入,歌声里带着一种淡淡的伤感和迷茫,仿佛在诉说着一个属于自己的、无人知晓的故事。
台下的苏煜明,手中的酒杯几乎忘了放下。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台上那个白色的身影,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果然是她!
复旦晚会那个戴羽毛面具、引导女伴跳舞的身影,与眼前这个抱着吉他浅吟低唱的身影完美重合!
所有的怀疑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银狐菲菲,这个让他魂牵梦萦的神秘女郎,竟然真的是复旦的学生!极有可能就是艺术系的!这个发现让他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激动,仿佛独自掌握了一个关于她的惊天秘密。
他如痴如醉地听着,完全沉浸在与她往日风情万种截然不同的清新曲风和那份莫名的感伤里。
能来百乐门消费的客人,大多非富即贵,见惯了风月场上的妩媚妖娆,乍一听到这般清纯剔透、带着校园气息的吟唱,都不由得安静下来。
许多人听着那直白又含蓄的歌词,似乎被勾起了心底某些被遗忘的、关于青春或初恋的纯粹记忆,一时竟有些怔忡,只是默默地喝着酒,眼神变得复杂而深远。
在二楼那间视野最佳的专属包房里,李嘉佑站在半掩的窗后,目光深邃地注视着楼下舞台中央那抹独特的白色。
他心中的震撼远比台下任何客人都要强烈。他不仅惊叹于虞小满又一次风格切换的成功,更折服于她惊人的创作才华。这首歌的词曲水准,远超当下一般的流行歌曲,带着一种罕见的灵气和真诚。
一个大胆而前所未有的想法在他脑中迅速成型:他要为她出唱片!
不是那种在歌舞厅里录制的翻唱拼盘磁带,而是真正的、收录她原创作品的个人专辑!他回国后,发现国内音像市场方兴未艾,但优秀的原创歌手和作品极其稀缺。他有预感,“银狐菲菲”加上这样的原创音乐,一旦推出,绝对能引起巨大的轰动。
结束后,李嘉佑罕见地亲自来到后台化妆间外等候。虞小满卸了妆,换回自己的衣服走出来时,看到他,有些意外。
“李老板?”
“菲菲小姐,”李嘉佑微笑着‘’可否聊几句?‘’
虞小满看了眼时间‘’好‘’
李嘉佑知道她还要赶回学校,直接切入正题:“你今晚这首歌,非常出色。无论是词曲还是你的演绎,都远超我的预期。我有一个提议,”他顿了顿,目光灼灼,“我想为你制作发行一张个人唱片,专门收录你的原创歌曲。”
虞小满愣住了,虽然她前段时间想过这个事情的,但是完全没料到李嘉佑会主动提出这个。
这是80年代,她完全不清楚这个年代做一个艺人或者是歌手,需要投入怎么的财力。上一世毕竟流量为王的时代,各种平台都可以去增加自己的曝光率、歌曲的传唱率。
她觉得在1985年,李嘉佑这个归国华侨的想法似乎有些超前,在她看来难度极大,需要极强的资金、人脉和运作能力。
“李老板,恕我直言”虞小满迅速冷静下来,摇了摇头,“我知道您的财力雄厚,可是我现在才大一,学业为重”她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
李嘉佑似乎早有预料,不疾不徐地说:“我理解你的顾虑。但请先听我说完。我们可以不露脸,你可以继续戴着面具,用‘银狐菲菲’或者任何一个你喜欢的艺名。录制可以全部利用你的课余和假期时间,绝不会影响你的学业。我不要求你有多高的创作率,一年能有几首像《他》这样的歌就足够。至于合作方式,”他向前一步,声音压低却充满力量,“如果你同意,我可以为你专门成立一个音乐制作公司,所有资源向你倾斜,全力打造你。分成条件,一定会让你满意。”
这条件优厚得近乎夸张,几乎是为她扫平了一切障碍,只要求她提供才华和声音。
虞小满愣了一下。不得不说,李嘉佑的提议极具诱惑力,甚至与她未来的想法不谋而合。这不仅是对她才华的极大肯定,更意味着巨大的名利和一条通往更广阔世界的捷径。而且,不露脸……确实最大程度地保护了她的隐私。
但她依然保持着警惕。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李嘉佑如此大的投入,所图必定不小。
“李老板,您的诚意让我受宠若惊。”虞小满斟酌着词句,“但这事实在太大,我需要一些时间认真考虑一下。毕竟,这可能会彻底改变我的生活轨迹。”
“当然,”李嘉佑表现得十分绅士和理解,“这不是小事,你确实需要好好考虑。不急”他看得出她并非欲拒还迎,而是真的需要权衡。
“好。谢谢。”虞小满点点头。
回学校的路上,虞小满暂时把李嘉佑提的这件事压在心底,兹事体大,需要再找时间仔细的斟酌,她未来的路需要好好规划。
而眼下最重要、最迫在眉睫的,是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周。
这可是检验一学期学习成果的关键时刻,谁也不敢怠慢。
随着考试周的到来,紧张忙碌的气氛迅速笼罩了整个校园,也弥漫在301宿舍。
往日里的欢声笑语被翻书声和低声讨论所取代。桌子上、床上,甚至地上都堆满了各类笔记和复习资料。四个姑娘都像是上了发条,将全部精力投入了复习。
夜深了,宿舍楼统一熄灯。但301的窗内,却依然透出几束微弱的光源。姑娘们各自窝在床上,打着手电筒进行着最后的“挑灯夜战”。
光线昏暗,只能照亮书本的一小块区域,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蜡烛味和墨水味。
周晓薇揉了揉发酸的眼睛,从被窝里探出头,声音带着疲惫和一丝焦虑:“小满,你睡了吗?这个‘不当得利’的案例分析,你是怎么分析得这么全面又有层次的啊?我怎么就总是差点意思,不是漏了构成要件就是处理结果写不周全。”
虞小满正就着手电光在看《中国现代文学史》的笔记,闻声抬起头。手电光从下巴照上去,在她脸上投下些许阴影,让她看起来比平时更沉静。“还没睡,”她轻声回答,怕吵到似乎已经睡着的李曼和苏晴,“这个类型的案例其实有套路的。
明天我帮你把教材和笔记里类似的案例都找出来,你集中做上五六个,对比着看,自然就能抓住要点,不会再遗漏了。”
“我听着怎么跟学英语做阅读理解似的,找关键句、总结中心思想……”旁边床铺传来李曼迷迷糊糊的小声嘀咕,原来她也没睡着,只是复习得太累,闭眼养神。
“英语多简单啊,单词背了、语法懂了就行。这刑法课要是跟英语一样简单就好了!”下铺的苏晴也叹了口气接话,带着浓浓的倦意。
她这话倒不是吹牛,她的英语成绩在系里乃至全校都是拔尖的,口语尤其流利,这得益于她那个留过学的哥哥苏煜明很早就对她进行启蒙,兄妹俩经常用英语对话。除了缺乏真实的语言环境应用,她的英语水平确实相当出色。
相比之下,虞小满的英语优势则带着点“作弊”的意味——上一世在娱乐圈,多少对家媒体盯着她,很多当红小花因为外媒采访时候发音和措辞问题上了热搜。
她为了在重要采访中不被对手抓住口音或措辞上的把柄,她甚至专门请过外教一对一强化训练过。现在的大学英语课程对她来说,更像是温故知新。
接下来的几天,宿舍几乎每天都维持着这种高强度的复习节奏。
四个人结伴去图书馆占座,互相提问知识点,分享各自的复习重点和猜测的考题。“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句老话成了她们互相打气的口号。
更何况,她们四人平时的学习成绩就一直名列前茅,基础扎实,此刻的冲刺更像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或是争夺更高的名次。
终于,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交上卷子,走出考场,四个人不约而同地长舒了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冬日午后的阳光带着暖意,她们抱着书本,沿着校园里落了叶的梧桐小道慢慢走着,迫不及待地开始对答案。
“那道论述题,你是从哪几个方面答的?”
“哎呀,那个名词解释我好像漏了一个点!”
“现代文学史的选择题最后一题你们选的什么?c还是d?”
对题的结果让气氛愈发轻松,除了李曼懊恼地跺脚,抱怨一道关于“合同效力”的论述题答得不够全面,可能要被扣分之外,其他人都对自己的发挥颇为满意。
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考试周的疲惫似乎也消散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对即将到来的寒假的期待和憧憬。
苏晴考试结束当天晚上就回了静安区的家。
李曼和周晓薇分别是第二天上午和中午的火车,虞小满家离的也很近,算上公交车转大巴车,加上换乘时间三个小时足够了。
不过返回老家前,她得去了趟上海着名的第一百货商场,这次寒假她终于可以稍微名正言顺的借着‘’兼职和奖学金‘’里名号给家人买礼物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虞小满就挤上了通往市中心方向的公交车。车厢里弥漫着冬日的寒气和人呼出的白雾,她裹紧了围巾,心里盘算着要采购的清单。
到了百货商场,里面还挺暖和,因为临近年底,商场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她目标明确,直奔化妆品柜台。
玻璃柜台里陈列着当下最受欢迎的国货品牌。售货员穿着白大褂,态度不算热情但也不算怠慢。虞小满仔细看了看,最终选中了一套包装精美的“美加净”银耳珍珠霜礼盒,里面包括雪花膏、护肤脂和珍珠霜。“同志,麻烦帮我拿这个。”她想象着母亲收到时可能又心疼钱又忍不住欢喜的样子,嘴角微微上扬。
接着,她转到文具和箱包区。这里色彩鲜艳了许多,墙上挂着各种图案的书包。她一眼就看中了一个深蓝色的双肩包,上面印着正风靡全国的动画片《黑猫警长》的图案,神气活现。
弟弟那个书包背了三年,边角都磨白了,背带也缝过两次,这个他一定喜欢。她爽快地付了钱。
最后的重头戏是买棉服。她在服装区转了又转,仔细比较着厚度、面料和价格。给父亲选了一件藏蓝色的加厚中山装款式的棉服,沉稳实用;给母亲挑了一件暗红色的盘扣棉袄,显得喜庆又暖和;给弟弟则买了一件军绿色的仿军装棉服,小男孩穿起来肯定精神。
她抱着这几件沉甸甸、蓬松柔软的新棉服,心里充满了满足感,仿佛已经看到家人穿上新衣时脸上洋溢的笑容。
采购任务圆满完成,她两只手都提满了鼓鼓囊囊的购物袋,费力地走出百货商场的大门。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忽然想起弟弟每次看到好吃的东西时那眼巴巴的馋样儿,忍不住笑了,又折返到旁边的食品商场,称了好几斤上海特色的蝴蝶酥、杏仁排和花生牛轧糖,用牛皮纸包好,细绳扎紧,又添了一个袋子。
正当她提着大包小包,站在街边琢磨着怎么把这些东西顺利运回学校再去汽车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了她。
“小满?虞小满!真是你啊!”
虞小满闻声回头,看见苏晴正兴高采烈地朝她用力挥手,脸上洋溢着惊喜的笑容。然而,当她的视线扫到苏晴身旁那个身姿挺拔、穿着剪裁合体深色西服的男子时,虞小满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是他!
百乐门常客,也是银狐菲菲的头号粉丝,而且上次涉外舞会差点认出他的苏先生!
没想到这圈子居然这么小!
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脊背。
百乐门的常客、涉外舞会的参与者、苏晴的哥哥……这三个身份叠加在一个人身上,对她而言,简直是三重潜在的危机!
虞小满心中警铃大作,但强大的心理素质让她在极短的时间内压下了惊涛骇浪。
她迅速调整面部表情,脸上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一丝偶遇惊喜的笑容,看不出任何异样。
此时,苏家兄妹也走到了近前。苏煜明手里提着几个明显是女式服装或饰品的精致购物袋,显然是刚陪妹妹血拼完毕。他的目光落在虞小满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晴晴,好巧。”虞小满笑着打招呼。
“哇,你买这么多东西啊!”苏晴看着她手里大大小小的袋子,惊呼道,“都是年货吗?”
“嗯,”虞小满落落大方地点点头,语气平和,“给家里人买点上海的特产和小礼物,准备带回去。”说话间,她的目光不经意地与苏煜明对上。
他正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不像在百乐门时那般充满欣赏与热切,也不像在舞会上那般带着礼貌的探询,而是一种更冷静、更持久的观察,仿佛要在她脸上找出某种熟悉的痕迹。
苏晴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暗流,热情地充当起介绍人:“小满,这就是我哥,苏煜明,我跟你提过的!哥,这就是我常跟你提起的,我最好的室友之一,虞小满,我们系的才女加美女哦!”
苏煜明微微颔首,语气沉稳客气,听不出太多情绪:“虞同学,你好。”他的目光在她清秀的面庞上停留了或许比正常社交礼仪所需更长的一瞬。
这····和上次在涉外舞会上认错的那位女士极为相似···· 他心中暗忖。不……似乎又有些不同。舞会上那位气质更显成熟妩媚,而眼前的虞小满,虽然五官依稀相似,但眉宇间是学生特有的清纯和书卷气,穿着也朴素得多。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百乐门舞台上风情万种的“银狐菲菲”、涉外舞会上惊鸿一瞥的“背影”、以及眼前这位提着年货、笑容腼腆的女学生……三个截然不同的形象,开始在他脑海中模糊地重叠、交织。世界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三人?还是说……
但他看到虞小满此刻表情无比自然,带着一丝对同学哥哥应有的礼貌而疏离的微笑,眼神清澈,完全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熟悉或慌乱,仿佛真是第一次见到他。
苏煜明心下疑虑丛生,但良好的教养和不动声色的性格让他按下不表,并未贸然戳破任何事。也许,真的只是巧合?
“苏同志,你好。”虞小满也礼貌地回应,声音平稳,心里却早已翻江倒海。
这真是……离了大谱! 虞小满内心疯狂咆哮,怎么偏偏是他!还好还好,上次涉外舞会化了比较浓的妆,穿的也是成熟礼服,和现在素面朝天的学生样差别巨大。他应该……认不出吧?老天保佑,可千万别让他把菲菲和我联系起来!
“你买这么多东西怎么拿回去啊?”苏晴看着都替她发愁,随即眼睛一亮,拉住哥哥的胳膊,“哥,反正你也没事,送送我们小满回学校吧?她一个人拿这么多东西挤公交车太不方便了!”
虞小满连忙婉拒:“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们了,我自己可以的。”
苏煜明却开口了,声音低沉有力:“不麻烦,顺路。东西确实多,上车吧。”他的话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干脆,已经伸手自然地接过了虞小满手中最重的装棉服的袋子。
盛情难却,再推辞反而显得矫情,虞小满只好大方地笑了笑:“那……就谢谢苏同志,麻烦你了。”
苏煜开的是一辆奔驰w123。
嚯·····虞小满在心里咂舌,这车在这个年代妥妥的财富象征了吧!路过车子的行人都要回头看几眼。
苏煜明他帮虞小满把所有的东西都放进后备箱,又为她拉开后座的车门。车内空间不大,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虞小满心里忽然想到了李嘉佑上次提到的苏煜明苏家的背景,她忽然意识到苏晴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这要是在上一世,绝对名媛中的top1。
一路上,苏晴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和晚会上的趣事,虞小满微笑着应和。
苏煜明大多时间沉默地开着车,但通过后视镜,他不留痕迹地观察着后座那个安静的女孩。她说话的语气、偶尔的小动作,让他又觉得不是同一个人。
他状似无意地问妹妹:“虞同学平时喜欢唱歌么”
苏晴立刻抢答:“她不喜欢!她甚至除了看书什么都不感兴趣!但是她又唱的特别好听!我们军训那会她可是一曲惊鸿!”语气里满是与有荣焉。
虞小满心下咯噔一下··糟糕,苏煜明这么问,难道是看出来什么了?她面色不变说‘’哪有,你太夸张了‘’
苏煜明目光在后视镜里与虞小满的视线有一瞬间的交汇,他看到她迅速垂下了眼帘。
虞小满心里却敲起了警钟,怎么这个年代的男人都这么敏锐么?走了个陆怀瑾,又来一个苏煜明!要不要这么离谱!
法学系……学霸……不爱唱歌不爱交际……这些信息与他认定的“银狐菲菲”那个风情万种、歌声专业的形象似乎格格不入,让他心中的怀疑又动摇了些许,但那份强烈的直觉和好奇却丝毫未减。
他决定不再多问,只是将这份疑虑更深地埋在心里。
车子很快到了复旦校门口。虞小满再次道谢后,快速提着她的东西下了车。
而苏煜明看着那个纤细却利落的背影消失在校园深处,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若有所思。
虞小满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这样就能把苏煜明那双探究深邃的眼睛从脑海里甩出去。不管了!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眼下最重要、最实实在在的事情,就是回家!想到即将见到父母,那股因意外相遇而产生的忐忑便被浓浓的归心似箭所取代。
看看时间,已临近中午,肚子也开始咕咕叫。她索性不再耽搁,提着大包小包先去了食堂,安稳稳地吃了一顿午饭。热乎乎的饭菜下肚,连带着心情也踏实了不少。
吃完饭,她回到宿舍,开始最后收拾行李。
她小心翼翼地将给父母和弟弟买的新衣服、上海特色的糕点、以及送给母亲的护肤品和其他零零碎碎的礼物,一样样仔细地塞进父亲开学时特意给她买的那只崭新的、印着暗纹的牛皮行李箱里。箱子被塞得满满当当,合上时甚至需要用力压一下才能扣上锁扣。
拎起沉甸甸的箱子,虞小满不禁咧了咧嘴——真是甜蜜的负担。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检查了门窗和电源,这才锁好门,提着箱子步履稍显蹒跚地下了楼,匆匆赶往公交车站。
去往长途汽车站的公交车上人不少,大多是和她一样带着行李准备返乡的人。虞小满护着自己的箱子,在拥挤的车厢里站了一路,额角甚至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好不容易到了长途汽车站,里面更是人声鼎沸,空气中弥漫着烟草、汗水和各种行李包裹的气味。
她挤到售票窗口,买了最近一班开往吴江县的车票。离开车还有差不多四十分钟,她找了个相对人少的角落,把箱子放在脚边,耐心等待着。
直到终于坐上那辆略显破旧、座椅套洗得发白的长途汽车,将沉重的箱子在脚边放稳,虞小满才长长地、彻底地松了一口气。她揉了揉因为长时间用力而有些发酸的手腕,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肩膀,感觉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
车子缓缓启动,驶出嘈杂的车站。车窗外的景象开始飞速后退,冬日的田野一片萧瑟,光秃秃的树枝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伸展着。
车厢里混杂着各种气味,邻座的大叔已经开始打盹,发出轻微的鼾声。虞小满将额头轻轻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看着窗外熟悉的江南冬景,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几个月没回家了,她还真是有些想念母亲做的拿手菜,想念家里那口大铁锅烧出来的、带着锅气的饭菜香了。归家的喜悦,渐渐冲淡了所有疲惫和方才的惊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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