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御坂美琴在长椅旁那番沉重的对话，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虽然最终归于平静，却激起了看不见的涟漪。而最先被这涟漪波及的，永远是那个将“姐姐大人”视为全世界的人。
我才刚走回常盘台附属中学的教学楼，准备返回我那个名义上的教室，一个身影便带着空间扭曲特有的“噼啪”声，瞬间出现在我面前，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白井黑子。
她双手环抱在胸前，扎得一丝不苟的双马尾仿佛都带着怒气。她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里面没有了之前在177支部重逢时的客套，只剩下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敌意与审问。
“佐藤明美。”她连“前辈”都懒得再叫，“你刚刚，都对姐姐大人说了些什么？”
她的语气，就像一名正在审讯重犯的检察官。
“我只是和御坂同学，聊了聊天气。”我面不改色地回答。我知道，这种敷衍对她毫无用处，但这是一种姿态，表明我并不打算轻易就范。
“聊天气？”白井黑子冷笑一声，向前逼近一步，那股属于风纪委员的强大气场瞬间笼罩了我，“那你可真是个天才！能把姐姐大人聊得失魂落魄，一个人对着一罐红茶发呆了半个小时！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周围路过的学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但一接触到白井黑子那生人勿近的气场，又都立刻识趣地加快脚步离开。
“我早就该想到的。”她自顾自地说了下去，眼神中的鄙夷越来越浓，“什么狗屁的卧底任务！那根本就是借口！你就是个叛徒！你背叛了风纪委员，转头就去投靠了那个满脑子都是黏糊糊想法的电波系女人！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在常盘台的一切特殊待遇，都是食蜂操祈给你的！”
她几乎是指着我的鼻子在控诉，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力量。
“现在，你又来刻意接近姐姐大人，对她灌输一些乱七八糟的言论来动摇她！你到底想干什么？是那个女人派你来的吗？她又想对姐姐大人耍什么阴谋诡计？！”
面对这暴风骤雨般的质问，我异常地冷静。我不能退，也不能慌。因为我知道，白井黑子的所有攻击性，都源于一个最单纯的核心——保护御坂美琴。
而这，恰恰也是我唯一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说完了吗？白井同学。”我抬起头，平静地迎向她的目光。
我的冷静让她有些意外，但随即化为更深的怒火：“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白井黑子。”我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她的怒气，“你作为风纪委员，作为御坂美琴的室友和最亲密的伙伴，真的……了解她所面对的一切吗？”
“你什么意思？”她皱起眉头。
“你只看到她作为‘超电磁炮’的光芒，却没看到光芒之下，有多少黑暗正在被她吸引而来。你只知道为她的胜利而欢呼，却不知道每一次胜利的背后，她又被卷入了多么危险的漩涡。”
我向前走了一步，第一次在气势上，与她分庭抗礼。
“你告诉我，‘绝对能力者进化计划’，你听说过吗？那两万名随时可以为了‘实验’而死去的‘妹妹们’，你见过吗？那个站在学园都市顶点，却背负着屠杀了一万零三十一次‘妹妹们’罪孽的、最强的一方通行，你了解他与你姐姐大人之间的宿命吗？”
我每说出一个词，白井黑子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她那咄咄逼人的气焰，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迅速地萎缩了下去。她张着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与茫然。这些词汇，对她来说，是完全陌生的、无法理解的禁忌领域。
“不……这不可能……姐姐大人她……”她下意识地想要否认。
“她什么都没告诉过你，对吗？”我替她说出了残酷的真相，“因为她想保护你。她想让你的世界，永远都停留在抓抓小偷、维护校园秩序、以及对她进行无聊性骚扰的日常里。她一个人，默默地背负了所有。背负了那些你无法想象的罪孽、黑暗与死亡。”
我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没有丝毫胜利的快感，只有沉重的悲哀。
“我承认，我是在为食蜂操祈做事。”我抛出了最后的、也是最关键的谎言，一个包裹着真相的、必要的谎言。
“因为有些敌人，不是靠一道电磁炮就能解决的。有些黑暗，必须用更深的黑暗去对抗。我选择的道路，你看不到，也无法理解。御坂同学她……同样不能完全理解。所以，她会困惑，会心情不佳。因为我让她看到了，在她那条光明大道的旁边，还存在着另一条泥泞、肮脏、却同样通往‘保护’这个终点的……小径。”
我深深地看着白井黑子，用一种近乎自嘲的语气说道：“我不是叛徒，白井同学。我只是……一个选择了不同战场，去守护同一个人的……士兵而已。”
白井黑子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的大脑正在被我刚刚抛出的信息洪流冲击得一片混乱。她无法证实我说的是真是假，但我的话，却完美地解释了御坂美琴身上那些她一直有所察觉、却又无从问起的“违和感”。
她的理智告诉她，我可能在撒谎，在蛊惑人心。但她对御坂美琴的爱与关心，却让她不敢去赌——万一，我说的是真的呢？
“……我会去查证的。”过了许久，她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她的声音沙哑，充满了不甘与动摇，“我会查清你说的每一个字。如果让我发现你在撒谎，如果你对姐姐大人造成了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我随时等着。”我平静地回答。
说完，我不再看她，从她身边径直走过。
这一次，她没有再拦我。
我身后，白井黑子一个人站在原地，像一座被风暴席卷过的、孤零零的雕像。信任的基石已经崩塌，怀疑的种子已经深种。她与我之间，或者说，她与她所看到的那个“世界”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无法弥合的裂痕。
我知道，我今天的所作所为，无异于一场豪赌。我暂时逼退了白井黑子，却也让她对我产生了最高级别的警惕。
但这是必须的。
因为要想对抗接下来的、真正的风暴，光靠我和女王的力量还不够。我需要“超电磁炮”的力量，也需要“空间移动”的协助。
而在此之前，我必须先用最残酷的方式，逼着她们……从天真的日常中，提前毕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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