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还在吹,船还在晃。王皓站在船头,脚底踩着湿滑的木板,手里的烟斗没再敲下去。
对岸尘土落定,朱美吉的人已经列成两排,枪口朝天,马缰拉得笔直。她自己站在一块青石上,高出士兵半个身子,像在演一出戏。
“王先生!”她喊了一声,声音比刚才更亮,“你考虑好了吗?”
王皓没动。他身后,史策蹲在舱口,手指捏着算盘边沿,李治良扶着雷淞然坐在角落,龙傲天把短刀换到了左手,靴子轻轻蹭了蹭船板。
“我考虑好了。”王皓终于开口,往前走了两步,站到甲板最前端,“我们可以合作。”
朱美吉嘴角一扬,抬手摸了下贝雷帽。
“你带人,护送我们去北平。”王皓说,“路线由你定,车马由你调,吃住由你管。只要一件事——让我们平安抵达。”
“就这?”朱美吉笑出声,“我还以为你要谈分成呢。”
“我不谈钱。”王皓说,“我只想要一条活路。”
朱美吉翻身下马,朝船边走了几步:“识时务者为俊杰。只要你听话,到了北平,我保你不进大牢,还能给你个差事。洋人那边也买账,miss Zhu说话算数。”
王皓点点头:“那你现在就把安排告诉我。人多少?车几辆?走哪条道?我得看清楚。”
“明天一早,三里坡集合。”朱美吉说,“二十个兵,两辆军用卡车,走官道绕开南岭。你要是敢耍花样……”她顿了顿,“你知道后果。”
王皓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包袱,布角磨得发白,里面那张图还热着。
他忽然笑了下:“你说得对,我确实不想死。”
朱美吉挑眉:“那你答应了?”
“我答应谈。”王皓说,“但不是跟你谈。”
话音没落,他猛地转身,把手里的包袱往身后一甩。史策伸手接住,迅速塞进怀里,拉紧中山装扣子。
“图不在你们手上,也不在马旭东、佐藤一郎手里。”王皓声音提了起来,“它在我心里,在我走过的每一步路上。你们抢不走,也骗不走。”
朱美吉脸上的笑僵住了。
“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才跟你周旋?”王皓盯着她,“我是怕我死了,这东西就真没了。可我现在告诉你——我宁可把它烧了,也不会交到你这种人手里。”
江面一阵风刮过,吹得船帆哗啦作响。对岸的士兵互相看了看,有人悄悄把枪从肩上拿了下来。
“你疯了?”朱美吉声音变了,“你知道我背后是谁?马师长!英国领事!日本专家!你一个人,带着几个要饭的,能跑多远?”
“我们是穷。”王皓说,“但我们不是贼。”
“好啊。”朱美吉冷笑,“那你今天就死在这条船上。”
她抬手一挥,身后士兵立刻举枪,十几支枪口齐刷刷对准船身。骑兵牵马后退,给机枪让出位置。
“最后问你一次。”朱美吉盯着王皓,“交不交图?”
王皓没答。他慢慢把烟斗横握在手里,像握住一把刀。然后往后退了半步,站在舱口前。
“你开枪试试。”他说,“第一枪打不死我,第二枪也未必能打中。可你只要开这一枪,你就成了杀人犯。马旭东保不住你,租界也不会收留一个弄脏手的女人。”
朱美吉咬牙:“你以为我不敢?”
“你敢。”王皓说,“但你不敢承担后果。你现在不是在抓逃犯,是在抢国宝。你一开枪,这事就盖不住了。明天报纸头条就是‘军阀女眷江心屠戮学者’,你那些洋朋友第一个甩了你。”
朱美吉脸色发白。她身后一个副官凑上来低声说了句什么,她挥手把他推开。
“你以为你很聪明?”她声音发抖,“你以为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我告诉你,你不交图,我就把你身边这些人一个个打下水。先打那个瘸腿的,再打那个偷馍的,最后一个才是你。”
王皓回头看了一眼。李治良正扶着雷淞然站起来,雷淞然冲他摇摇头,意思是“没事”。
“你可以试试。”王皓转回头,“但我告诉你,他们不怕死。我也一样。”
朱美吉猛地拔出手枪,对准王皓胸口:“我现在就打死你!”
枪口离他还有五十米。王皓没躲。
“你开啊。”他说,“来啊。”
两人隔着江面对视。风吹得朱美吉的金发乱飞,她的手指扣在扳机上,指节发白。
十秒过去,枪没响。
她终于把手放下,咬着牙吼:“包围!不准他们靠岸!不准任何船只靠近!饿也要饿死他们!”
士兵们重新列队,枪口不放,骑兵绕到上下游,封锁所有可能靠岸的地方。一辆军用卡车从林子里开出来,停在渡口边上,几个兵搬下箱子,开始搭临时岗哨。
王皓站在原地,手里的烟斗还是横着的。他没再说话,只是慢慢退回舱口,背靠着门框站定。
史策走过来,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等。”王皓说,“他们不会一直守着。人要吃饭,马要喝水,总有松懈的时候。”
“可我们现在出不去。”
“我不需要出去。”王皓看了她一眼,“我只需要让他们以为我们出不去。”
李治良拄着棍子走过来,腿还在抖:“哥,咱们真不走三里坡了?”
“我从没打算去。”王皓说,“我只是让她觉得我会去。”
雷淞然揉着脚踝:“那她现在肯定气疯了。”
“对。”王皓点头,“生气的人容易犯错。”
龙傲天从船尾溜回来:“他们架了机枪,还有两个人拿着望远镜一直盯着咱们。”
“正常。”王皓说,“他们怕我们跑了。”
“可我们也怕饿死。”雷淞然嘀咕。
李治良马上翻包袱:“还有三个馍,省着吃够两天。”
“别光想着吃。”史策瞪他一眼,“想想怎么脱身。”
“脱身不难。”王皓看着对岸,“难的是让他们觉得我们走投无路。”
“你是想骗他们放松警惕?”史策问。
“对。”王皓说,“人一旦觉得自己赢定了,就会松劲。”
江面安静下来。对岸的兵开始生火做饭,炊烟袅袅升起。这边船上,没人说话。李治良掰开一个馍,分给每人一小块。雷淞然啃了一口,没再噎住。
太阳偏西,风小了些。
朱美吉一直站在原地,没回帐篷。她时不时看向船上,眼神像钉子。
王皓坐在舱口,烟斗放在膝盖上。他闭着眼,像是睡着了。
突然,他睁开眼,抬头看了看天。
天边有鸟飞过,一群,往北去了。
他嘴角动了动,没说话。
史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看到了那群鸟。
她愣了一下,低头在算盘上拨了两下。
然后她明白了。
王皓不是在等夜晚,也不是在等敌人松懈。
他在等风向变。
北风一起,船就能漂。
他早就计划好了。
她看向王皓,王皓冲她微微点了点头。
这时,对岸传来一阵骚动。一个骑兵骑马冲过来,在朱美吉耳边说了几句。
朱美吉脸色一变,猛地看向江面。
王皓依旧坐着,手放在烟斗上,眼睛望着下游。
风,渐渐转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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