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阿禾睡得并不踏实。梦里光怪陆离,一会儿是傀将惨绿的双眼,一会儿是山岩泛起的土黄色光晕,一会儿又是敖渊那句“天命所系”在耳边反复回响。天刚蒙蒙亮,她就醒了,躺在硬板床上盯着糊了旧报纸的屋顶发呆。
“天命……”她小声嘟囔着,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带着皂角清香的粗布枕头里,“听着就不是什么好事……”
窗外传来芦花鸡精神抖擞的“喔喔”声,紧接着是其他家禽此起彼伏的呼应。村落渐渐苏醒,炊烟袅袅升起,新的一天开始了。
阿禾甩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暂时抛开。管他什么天命不天命,日子总得过。她利索地爬起来,穿好打补丁的干净衣服,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
推开房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她习惯性地先去灶房生火,准备烧水做饭,却意外地发现,院子里那个清冷的身影早已站在那里,正负手望着东方天际那抹将出未出的鱼肚白。
晨曦微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形,白衣依旧纤尘不染,仿佛他就在那里站了一整夜。
“敖渊?你起这么早?”阿禾有些惊讶,随即想起对方可能根本不需要睡觉,“呃,我是说,早上好!”
敖渊闻声,微微侧过头,金色的瞳孔在晨光中显得不那么具有压迫感,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
阿禾挠了挠头,觉得有点尴尬。让客人(还是位龙君)干站了一晚上,自己这个主人当得实在不像话。她赶紧跑去灶房,却发现昨晚剩下的一点米已经吃完了,缸底都快能照出人影。
“那个……敖渊,”她扒着灶房门,探出头,不好意思地说,“家里没米了,我得上山挖点野菜,再去河边看看能不能摸点鱼虾……你……你要不就在家……呃,在院里等等?”她实在想不出有什么能“招待”他的。
“一同去。”敖渊转过身,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啊?你也要去?”阿禾更惊讶了。她想象了一下敖渊跟她一起蹲在河边摸鱼、蹲在草丛里挖野菜的画面,觉得那景象实在太美不敢看。“不用不用!挖野菜摸鱼很脏的,都是泥巴!我自己去就行!”
“无妨。”敖渊已经迈步向院外走去。
阿禾看着他坚定的背影,只好把拒绝的话咽了回去,赶紧抓起墙角的竹篮和小锄头,小跑着跟了上去。
清晨的山林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露水打湿了阿禾的裤脚。她熟门熟路地走在前面,眼睛像探照灯一样扫视着路边的草丛,寻找着鲜嫩的荠菜、马齿苋。
敖渊跟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步履从容,那些带刺的灌木和湿滑的苔藓似乎会自动为他让路,连露水都不曾沾染他的衣角。
“你看,这个就是荠菜,包饺子可香了!”阿禾找到一丛,熟练地用锄头挖出来,抖掉根部的泥土,放进篮子里,还不忘回头给敖渊科普,“还有那个,是苦菜,味道有点冲,但清热败火……”
敖渊的目光随着她的动作,落在那沾着泥土的野菜上,又看向她因为劳作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专注的神情。这些在他眼中与杂草无异的植物,在她这里却成了可以果腹、甚至值得欣喜的“收获”。
阿禾挖了一会儿野菜,直起腰,擦了擦额角的细汗,目光瞥见不远处一棵树上缀着些红彤彤的野果。
“呀!山丁子!”她眼睛一亮,放下篮子就想爬树。
这次,没等她笨手笨脚地往上爬,几颗最红最大的山丁子就自己脱落枝头,轻飘飘地落到了她的篮子里。
阿禾:“……”
她默默转头,看向身后一脸“与我无关”的敖渊。
“咳,”阿禾清了清嗓子,决定配合他的“自然掉落”理论,“今天这果子熟得可真好啊,自己就掉下来了。”她拿起一颗山丁子,在衣服上擦了擦,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汁水让她满足地眯起眼,“嗯!好吃!敖渊你要不要……”
“不必。”依旧是拒绝。
阿禾早已习惯,自顾自地吃得欢快。
两人一路走走停停,阿禾的篮子渐渐满了起来。她带着敖渊来到河边,河水清澈见底,能看见几条小鱼悠闲地游过。
阿禾卷起裤腿,脱下草鞋,露出白皙却不算细腻的小腿和脚丫,试探着踩进冰凉的河水里,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嘶——好凉!”
她拿起自制的简陋鱼叉,屏息凝神,盯着水中的游鱼,准备展示一下自己“高超”的捕鱼技巧。
敖渊站在岸边,看着她笨拙又认真的样子,并未出手相助。
阿禾瞄准一条肥硕的草鱼,猛地将鱼叉刺下!
“噗!”水花四溅。
鱼叉刺空了,那条草鱼尾巴一甩,灵活地钻进了水底的石头缝里。
“哎呀!跑了!”阿禾懊恼地跺了跺脚,溅起更多水花。
她不气馁,换个地方继续尝试。接连几次都失败了,不是刺空就是只划到鱼鳞。河水冰凉,她的小腿已经开始发麻,鼻尖也冻得红红的。
就在她又一次举起鱼叉,对准一条看起来傻乎乎的白鲢时,那条鱼不知怎的,游动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甚至有点晕头转向地在她脚边打转。
阿禾一愣,下意识地一叉子下去!
“噗嗤!”这次,结结实实地刺中了!
“哇!抓住了!抓住了!”阿禾高兴得差点跳起来,举着还在挣扎的鱼,兴奋地朝岸上的敖渊炫耀,“你看!我抓到了!今晚有鱼吃了!”
河水映着晨光,也映出她灿烂的笑脸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敖渊看着她沾着水珠、笑得毫无阴霾的脸,目光在她冻得通红的鼻尖和脚丫上停留了一瞬,几不可察地移开了视线。
“嗯。”他依旧是平淡的回应。
阿禾却毫不在意,美滋滋地把鱼放进篮子里,又在水里摸索了一会儿,幸运地摸到了几只小河虾,这才心满意足地上了岸。
她用带来的布巾胡乱擦了擦脚,穿上草鞋,提着沉甸甸的篮子,只觉得收获满满。
“走吧!回家做饭!”她心情大好,之前的忐忑和关于“天命”的烦恼,都被这实实在在的收获冲淡了不少。
两人沿着来路往回走。快到村口时,却见几个村民聚在一起,神色惶惶地议论着什么。
“……真的不见了!我家那头最壮的黄牛啊!”
“我家羊圈里也少了两只羊羔!”
“昨晚守夜的狗叫得特别凶,我还以为是山猫,没想到……”
阿禾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走上前:“李叔,张伯,出什么事了?”
李叔看见阿禾,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道:“阿禾你来得正好!村里好几户牲口都不见了!像是被什么东西拖走了,地上还有……还有粘糊糊的黑印子!”
粘糊糊的黑印子?
阿禾的脸色瞬间白了。她猛地想起昨天那傀将身上流淌的、带着腥臭的淤泥!
她下意识地看向敖渊。
敖渊的目光已然变得冷冽,他望向村落后方山林的方向,那里,一丝极其淡薄、却与昨日傀将同源的阴冷邪气,正隐隐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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