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驱散了夜色，却未能驱散落霞村上空的阴霾。
阿禾几乎一夜未眠，精神力只恢复了三四成，脸色比昨天更加憔悴。但她不敢有丝毫松懈，天刚蒙蒙亮，就强打着精神起身，先是仔细检查了一遍小院的结界，确认无恙后，又惯例性地将感知力如同蛛网般撒向村落四周。
这一次，她感知得格外仔细，尤其是东面溪流上游的方向。然而，那里除了潺潺水声和早起鸟儿的鸣叫，再无任何异常，仿佛昨夜那阴冷的窥探只是她紧张过度产生的幻觉。
但阿禾知道不是。龙鳞甲的微弱反应和她清晰的感知不会同时出错。
敌人比想象中更狡猾，也更沉得住气。
她来到厨房，看着所剩无几的灵植储备，叹了口气。敖渊不在，她不敢轻易深入山林采集，而这些库存，最多只够再支撑全村两三日“温和版”壮气汤的用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灵植，她的“灶台修行”和辅助村民的手段就大打折扣。
“得想想办法……”阿禾蹙着眉，目光在院子里扫过，落在了那些看似普通的植物上。或许……可以试试用普通草药，结合她的能力进行强化？效果肯定不如灵植，但总比没有强。
她正琢磨着，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村长略显沙哑的声音。
“阿禾，起了吗？”
阿禾打开门，只见村长眼窝深陷，显然也是一夜没睡好，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村老，脸上都带着浓浓的忧色。
“村长爷爷，各位叔伯，快请进。”阿禾侧身让开。
几人进了院子，也顾不上客套，村长直接开门见山：“阿禾，情况不太妙。昨晚后半夜，巡逻的几个后生都说，好像听到林子里有奇怪的动静，像是很多人在低声说话，又听不清说什么，怪瘆人的。还有，村东头老李家养的那条看门狗，平时凶得很，昨晚却夹着尾巴缩在窝里，怎么叫都不出来，尿了一地。”
另一个村老补充道：“我家婆娘早起去鸡窝捡蛋，发现少了俩，窝里还有几根黑色的羽毛，看着不像咱这山里的鸟。”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阿禾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敌人的骚扰和试探已经开始升级了，从之前的暗中窥探，变成了制造诡异氛围、惊吓牲畜家禽。这是在进一步瓦解村民的心理防线，制造恐慌。
“另外，”村长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一丝恐惧，“今天早上，有人在村口的大路上，发现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掌心赫然是几片漆黑如墨、边缘却闪烁着诡异绿光的鳞片，只有指甲盖大小，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腥臭和阴冷气息。
“这是……蛇鳞？”一个村老不确定地问。
阿禾瞳孔微缩，她认得这种气息！与之前影傀、蚀精虫同源，但更加精纯！这是黑水蛟族的鳞片！他们竟然已经嚣张到将鳞片直接丢在村口示威了！
“是黑水蛟族的鳞片。”阿禾的声音有些干涩，“他们在向我们示威。”
院子里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惨白。虽然早就知道对手是传说中的蛟龙之属，但如此直观地看到对方的鳞片，那种源自血脉的恐惧还是让这些普通山民感到窒息。
“他、他们到底想干什么？”一个村老颤声问道。
“恐怕……不只是想抓几个人，或者制造恐慌那么简单了。”阿禾看着那几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鳞片，想起了敖渊离开前说的“关乎根源”，“他们可能……要有大动作了。”
必须立刻采取行动！
阿禾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惶恐的众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村长爷爷，立刻让所有村民集中到村子中心的晒谷场！带上必要的粮食和衣物！我们把力量集中起来，不能再分散了！”
集中村民，一方面是为了便于保护，另一方面也是防止有人落单被掳走，或者被邪气侵蚀。晒谷场地势开阔，不易被偷袭，也方便她集中精神力进行防御。
“好！我这就去敲锣！”村长也知道事态严重，立刻答应。
“还有，”阿禾看向院子里那几丛被她日常“沟通”、长得格外茂盛的荆棘和忍冬藤，“麻烦几位叔伯，帮我把这些荆棘和藤蔓，移栽到晒谷场周围，越多越好！”
她需要借助植物的力量，构筑第一道防线。
村民们虽然不明白阿禾要这些带刺的玩意儿干什么，但此刻对她已是言听计从，立刻动手忙活起来。
很快，凄厉的铜锣声响彻了整个落霞村，伴随着村长声嘶力竭的呼喊。村民们扶老携幼，带着惶恐与不安，背着不多的家当，如同溪流汇入大海般，向着村子中心的晒谷场涌去。
阿禾也没有闲着。她回到屋里，将剩下的所有灵植，不管属性如何，全部翻找出来。又找出之前熬汤的大锅，在晒谷场中央架起。
她不再追求特定的药效，而是将所有的灵植一股脑地倒入锅中，加入净水石和大量清水，然后集中全部精神，将一股强烈无比的“驱邪”、“守护”、“净化”的意念，如同烙印般，强行灌注到沸腾的汤水之中！
这不是烹饪，更像是一种祈愿，一种加持！
锅中的汤水在各种灵植和庞大精神力的作用下，呈现出一种混沌的彩色，散发出一种奇异而强大的气息，既不芬芳，也不难闻，却带着一种不容侵犯的凛然之意。
汤成之后，阿禾指挥着村民，将这锅“大杂烩灵汤”分发给每一个人，无论老少，都必须喝下一碗。
与此同时，村民们移植过来的荆棘和藤蔓，也被阿禾用所剩不多的精神力一一“沟通”、“安抚”并“赋予”简单的守护指令，让它们环绕在晒谷场周围，形成了一道天然的荆棘屏障。
做完这一切，阿禾几乎虚脱，脸色白得吓人，靠在晒谷场边的草垛上，连手指都不想动一下。
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
所有的落霞村村民，都聚集在了这片不大的晒谷场上，人头攒动，却异常安静，只有孩子偶尔压抑的哭泣声和大人沉重的喘息声。他们手中紧握着锄头、柴刀等简陋的武器，围坐在那口还在散发着余温的大锅周围，看着周围在暮色中仿佛活过来一般、微微蠕动的荆棘藤蔓，脸上充满了恐惧，却也带着一丝绝境中被迫生出的勇气。
阿禾被赵小宝和他母亲扶着，坐在人群中央。她看着周围一张张熟悉而惶恐的脸庞，看着远处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如同巨兽匍匐的山林轮廓，感受着怀中龙鳞甲那坚实的触感和三片银鳞的冰凉。
她知道，最后的时刻，恐怕就要来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
她抬起头，望向敖渊离开的方向，在心中默默祈祷。
快回来吧，敖渊。
我们……快要撑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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