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砚的手腕被铁臂紧紧攥着,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峡谷的碎石路上。雾气像化不开的浓粥,黏在眉梢上凝成水珠,稍一低头,便顺着下颌线滚落,砸在布满划痕的青铜蛊铃上。铃身的纹路里还卡着黑蜂蛊的残翅,那是穿过毒蛊群时留下的印记,此刻被雾气浸得发乌。
“这峡谷不对劲。”铁臂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他的骨蛊法杖在身前探路,杖头的骷髅眼窝突然闪过红光——那是感知到剧毒的征兆。峡谷两侧的山壁如刀削般陡峭,岩石上覆盖着墨绿色的苔藓,苔藓缝隙里渗出紫色的黏液,滴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轻响,将碎石蚀出一个个小坑。
贺砚低头看着那些小坑,瞳孔微微收缩:“是‘腐心草’的汁液,闻多了会让人五脏六腑腐烂。”他从怀中摸出两个玉瓶,倒出两粒药丸,自己含了一粒,递给铁臂一粒,“屏住呼吸,用内力逼住气息。”
刚踏入峡谷深处,紫色烟雾便如活物般涌来,瞬间漫过膝盖。那烟雾带着甜腻的腥气,吸入一口,喉咙便像被砂纸磨过般刺痛。贺砚的蛊铃突然剧烈震颤,铃身刻满的符文亮起淡金色的光——这是有高阶蛊虫靠近的信号。
“来了!”贺砚低喝一声,左手捏诀,右手将蛊铃高举过顶。铃音穿透烟雾,发出清越的脆响,只见雾中闪过无数幽绿的光点,密密麻麻的,像倒悬的星辰。
“是‘紫尾蜂’!”铁臂的声音带着惊悸。这种蛊虫形似黄蜂,尾针却呈诡异的紫色,毒性比黑蜂蛊烈十倍,只需一针,就能让人全身血液凝固。此刻它们被铃音惊动,如黑色的潮水般从烟雾中涌来,翅膀振动的“嗡嗡”声汇成一片,几乎要震碎人的耳膜。
贺砚迅速驱使腰间的“锁心蛊”,那些银线般的蛊虫在空中织成一张密网,将前排的紫尾蜂缠住。但紫尾蜂的数量太多,网眼很快被冲破,几只漏网的蜂子直扑贺砚面门。
“小心!”铁臂挥法杖横扫,杖风将蜂子拍开,却见它们坠落在地后,竟又挣扎着飞起——寻常攻击根本杀不死它们。
贺砚的目光落在胸口的令牌上,那是出发前灵婆婆交给他的,说是南境蛊王的信物,能震慑低阶蛊虫。此刻令牌被烟雾熏得发烫,他心中一动,猛地将令牌扯出衣襟。令牌接触到空气的瞬间,突然爆发出一圈淡青色的光晕,光晕所及之处,紫尾蜂如遭雷击,纷纷坠落在地,翅膀僵直如枯叶。
“管用!”铁臂又惊又喜,连忙护在贺砚身侧,用法杖拨开挡路的蜂尸,“快走,这光晕维持不了多久!”
两人在紫尾蜂的尸骸上跋涉,烟雾中不时传来翅膀坠落的轻响。贺砚紧握着令牌,青色光晕随着他的呼吸明暗不定,胸口的灼痛感越来越强,显然催动令牌对自身消耗极大。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的雾气突然稀薄起来,隐约能看到一线天光。贺砚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拉着铁臂冲出烟雾,两人重重摔倒在一片湿漉漉的草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咳咳……总算……出来了。”铁臂抹了把脸,草叶上的露水混着冷汗,在他黝黑的脸上冲出两道白痕。
贺砚瘫坐在地,胸口的令牌已恢复常温,只是表面的纹路变得更加清晰,像是有血流过般。他抬头望去,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怔住——峡谷尽头竟是一片圆形的空地,空地中央矗立着一块丈高的石碑,碑体如墨玉般光滑,在透过崖顶的天光下泛着幽光。
两人相互搀扶着走近,才发现石碑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号。那些符号弯弯曲曲,既不像中原的篆书,也不像南境的虫文,有的像盘旋的蛇,有的像展翅的鸟,还有的像扭曲的人形,在碑面上组成一幅诡异的图腾。
“这是……什么文字?”铁臂伸手触摸碑体,指尖刚碰到刻痕,石碑突然微微震颤,发出低沉的嗡鸣。
贺砚的目光被碑顶的图案吸引——那是一只三足的虫子,虫身覆盖着鳞片,头顶长着分叉的角,正对着一轮残月嘶吼。这图案他曾在灵婆婆的古籍上见过,是传说中“天道蛊”的形态!
“与天道蛊有关!”贺砚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凑近石碑,仔细辨认那些符号。其中几个重复出现的图案引起了他的注意:一个类似峡谷的凹槽,里面填满了小点;一条蜿蜒的线,末端连着三足虫的图案;还有一个圆圈,被分成了十二等份,每份里都刻着不同的蛊虫。
“这些符号……好像是方位。”贺砚喃喃自语,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罗盘,发现指针在这里竟完全失灵,一个劲地乱转。“石碑在干扰磁场,看来不是自然形成的。”
铁臂突然指着碑底的一行小字:“你看这个,像不像‘焚蛊阁’的标记?”
贺砚俯身看去,碑底果然刻着一个火焰形状的图腾,与焚蛊阁令牌上的图案分毫不差。“他们来过。”他的脸色沉了下来,“而且极有可能已经解读了部分信息。”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盘膝坐在石碑前,闭上眼睛回忆着南境的蛊术典籍。灵婆婆曾说过,上古蛊术的符号多与星象对应,每个图案都代表着特定的时辰或方位。他试着将碑上的圆圈与十二地支对应,果然发现了规律——圆圈的十二等份,正好对应着十二个时辰,而每份里的蛊虫,都是那个时辰最活跃的种类。
“这是……时辰对照表!”贺砚猛地睁开眼,指着那条蜿蜒的线,“这条线是山谷的地形图!你看这里,这个凹槽正好对应我们穿过的紫尾蜂峡谷,里面的小点就是紫尾蜂!”
铁臂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越看越像:“那末端的三足虫……难道说,天道蛊在山谷的尽头?”
“不止。”贺砚的手指移向碑顶的残月,“这三足虫对着残月嘶吼,说明它只在月缺时出现。而且你看这几个符号,重复出现了三次,旁边都刻着水滴的图案——极有可能与潮汐有关!”
就在这时,石碑突然剧烈震颤起来,碑面上的符号竟开始发光,红色的光点顺着刻痕流动,渐渐连成一条线,从碑底一直延伸到空地边缘的一处悬崖。
“是指引!”铁臂又惊又喜,“它在告诉我们天道蛊的位置!”
贺砚却皱起眉头,他注意到发光的符号中,夹杂着几个火焰图腾,与焚蛊阁的标记一模一样。“不对劲,这些符号像是被人修改过。”他伸手触摸那些火焰图腾,指尖传来刺骨的寒意,“是焚蛊阁的人动了手脚,这指引恐怕是个陷阱!”
话音未落,空地边缘的雾气突然翻涌起来,隐约传来人的脚步声。铁臂猛地转身,骨蛊法杖横在胸前:“有人来了!”
贺砚迅速将石碑上的信息记在心里,拉着铁臂躲到一块巨石后。只见雾气中走出几个黑衣人,为首的正是万蛊门的那个高大汉子,他手里拿着一张拓片,正对着石碑指指点点。
“没错,就是这里。”高大汉子的声音带着得意,“石碑上的指引指向断魂崖,看来天道蛊就在那里。等拿到天道蛊,南境就是我们万蛊门的天下了!”
“那焚蛊阁的人呢?”身后的弟子问道。
“他们?”高大汉子冷笑一声,“早在紫尾蜂峡谷就被我们引去的‘噬心蛊’解决了,现在估计只剩一堆骨头了。”
躲在巨石后的贺砚和铁臂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原来焚蛊阁的人已经遇害,而万蛊门显然也解读了石碑的信息,正准备前往断魂崖。
更令人心惊的是,贺砚刚才记在心里的符号中,关于断魂崖的标记旁,刻着一个极小的骷髅头——那是南境蛊术中“绝杀”的意思。
“他们要去送死。”铁臂低声道。
贺砚摇了摇头:“未必。焚蛊阁修改的指引,说不定是想让万蛊门和我们两败俱伤。”他看了眼天色,崖顶的天光已渐渐西斜,“月缺之时快到了,我们必须赶在他们前面找到真相。”
雾气越来越浓,万蛊门的人已经朝着断魂崖的方向走去。贺砚握紧青铜蛊铃,铁臂扛稳骨蛊法杖,两人再次对视一眼,眼中没有犹豫。无论前方是陷阱还是真相,他们都必须走下去——为了天道蛊的秘密,也为了南境蛊术的未来。
石碑在他们身后恢复了沉寂,墨玉般的碑体在暮色中泛着幽光,仿佛一头蛰伏的巨兽,静静注视着闯入者的命运。而那些刻在碑上的符号,在最后一丝天光中,似乎又变换了新的形态,隐藏着更深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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