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残破的窑洞吞噬。烛火在风中挣扎,投射出幢幢鬼影。
小石头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瘦小的身躯抖得像风中落叶。
他双手死死抱住膝盖,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可那股源自骨髓的寒意却怎么也驱不散。
眼前,那名日军士兵临死前扭曲、痛苦的脸庞,还有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如同烙印般反复灼烧着他的脑海。
“我杀人了……”少年嘴唇翕动,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充满了无尽的恐惧,“我不是英雄……我……我是凶手……”
一只布满厚茧的大手,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水,默默递到他面前。
老赵蹲下身,粗粝的嗓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沉稳:“喝点热水,暖暖身子。第一回都这样。”
他像是陷入了久远的回忆,眼神有些飘忽:“想当年,我第一次拿大刀砍翻一个鬼子,回来足足吐了三天三夜,看见荤腥就犯恶心。”
老赵收回目光,重重地拍了拍小石头的肩膀,掌心的温度和力量仿佛能穿透衣衫,直抵内心。
“可娃子,你得给俺记住了——”他的声音陡然压低,一字一句,如同砸在石头上的铁锤,“你不杀他,他回头就要杀你爹,杀你娘,杀光咱们全村的乡亲!这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世道,容不得半点慈悲!”
这番话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小石头的心上,让他颤抖的身躯猛地一僵。
是啊,若非他们奋起反抗,躺在血泊里的,就是自己的亲人。
他抬起头,眼中虽仍有恐惧,却多了一丝被血与火淬炼出的坚毅。
窑洞的另一侧,伤员的呻吟声此起彼伏。
林锋半跪在一个腿部中弹的队员身旁,神情专注得仿佛一位正在进行精密手术的外科医生。
他左手死死按住伤员大腿根部,右手则用一根缴获的棉签,蘸着刺鼻的碘酒,一点点清理着翻开的皮肉和弹孔边缘。
那名队员是个二十出头的汉子,此刻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涔涔而下,却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直到咬出了血,也绝不发出一声痛呼,生怕影响了排长。
“都看仔细了!”林锋的声音冷静而清晰,仿佛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子弹击中大腿,最怕伤到股动脉。一旦动脉破裂,血就像喷泉一样往外冒,几分钟人就没了。所以第一步,必须用指压法或止血带在伤口上方进行动脉压迫止血!”
他一边熟练地处理伤口,一边向围拢过来的几个战士现场教学:“像这种开放性伤口,最怕的就是感染破伤风。没有条件,也要用烈酒、盐水,甚至干净的尿液反复冲洗。记住,有时候感染比子弹本身更要命!还有,注意观察伤员,如果他脸色苍白、手脚冰冷、脉搏又快又弱,那就是休克的前兆,必须立刻保暖、输液!”
一套套后世特种部队必备的战场急救知识,从他口中流畅地说出,条理分明,直指要害。
这些在未来被反复验证的救命法则,在此刻的土窑洞里,无异于神谕。
一旁的王大柱看得眼睛都直了,他挠着后脑勺,忍不住凑上前去,满脸崇拜地问道:“排长,你……你咋懂这么多?比城里大医院的洋大夫还厉害!”
林锋手上的动作一顿,心头咯噔一下。
他刚刚太过投入,几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抬起头,迎上众人好奇又敬佩的目光,嘴里下意识地吐出一句:“因为我在未来……见过太多死人了。”
话一出口,他便暗道不妙。
窑洞内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都用一种看怪物似的眼神看着他。
“未来?”王大柱茫然地重复了一遍。
林锋迅速反应过来,他用一句更加铿锵有力的话掩盖了失言,眼中闪烁着洞悉生死的锐利光芒:“我的意思是,在未来的每一场战斗里,都会有无数人像他这样倒下!战场上,活下来的才是赢家。而懂得怎么救人,谁救得快,谁就能比敌人多赢一次,多一个活下来的弟兄!”
这番话掷地有声,瞬间打消了众人的疑虑,取而代之的是更深层次的敬畏。
是啊,排长说的没错,能多救活一个兄弟,就是多一份力量,就是胜利!
次日清晨,一缕阳光艰难地穿透窑洞口的破布帘。
一名身穿灰布护士服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给这充满血腥与汗臭味的空间带来一抹别样的亮色。
她眉目清秀,气质温婉,一双眼睛却像秋水般沉静。
她叫苏晚萤,是上级组织派来接收前线情报,并对林锋这支临时组建的队伍进行作战效能评估的联络员。
她没有多余的废话,放下药箱,便开始轻柔而熟练地为伤员换药、包扎。
她的动作看似温柔,却总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伤情的轻重缓急,优先处理最危重的伤员,其专业程度丝毫不亚于林锋。
在工作的间隙,苏晚萤的余光始终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正在部署任务的林锋。
她发现这个年轻的指挥官身上有种超乎年龄的沉稳与老练。
他分配任务,条理清晰;检查武器,一丝不苟;安抚人心,恩威并施。
尤其是他那种仿佛能预见战局走向的前瞻性,让苏晚萤心中暗惊。
临走前,苏晚萤将一小包磺胺粉和几卷纱布交到林锋手中,清冷的眸子直视着他,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恭喜你们打了胜仗。但别忘了,一场小小的胜利,往往会招来一场更大的风暴。”
苏晚萤走后,林锋立刻召集了老赵、王大柱等几个骨干,进行战后复盘。
“昨天那一仗,我们虽然赢了,但也暴露了三个致命问题!”林锋伸出三根手指,表情严肃,“第一,我们只顾着往前冲,没有预设撤退路线,一旦被鬼子包抄,就是全军覆没的下场!所以,从今以后,所有出击行动,必须提前规划至少三条备用撤退路线!”
“第二,战士们的心理问题。小石头的情况你们都看到了,这不是懦弱,是正常反应。我们不能忽视它!”他看向老赵,“老赵,你经验丰富,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心理轮值员’,多跟弟兄们聊聊,尤其是新兵,别让他们把事儿憋在心里憋出毛病!”
“第三,伪装!我们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却拿着三八大盖,目标太明显。”林锋指了指缴获的日军军服和军毯,“利用这些物资,制作一些简易的伪装服,关键时刻能救命!”
三点改进,条条都说到了点子上,众人听得连连点头。
紧接着,林锋摊开一张在烟盒纸背面画的草图,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大胆的光芒:“鬼子吃了亏,肯定会疯狂报复。硬碰硬我们占不到便宜。所以,接下来,我们要跟他们玩一招狠的——搞一场‘假尸体’行动!”
他指着草图上的一个位置:“我们在这里主动暴露,吸引鬼子主力。经过一场短暂交火后,我们留下一部分缴获的武器和几具用稻草伪装的‘尸体’,制造出我们已经全军覆没的假象,然后迅速转入地下,变成真正的幽灵,在他们最意想不到的时候,给他们致命一击!”
这个计划大胆、新奇,充满了想象力,众人听得热血沸腾,连一向沉稳谨慎的老赵,眼中都爆发出兴奋的光芒,用力点头:“这个法子好!就这么干!”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林锋独自一人回到了昨日的战场。
他找到了那名不幸牺牲的战友的遗体,用工兵铲在山坡上挖了一个简陋的坟墓,亲手将他安葬。
他摘下军帽,在坟前默哀了许久。
晚风吹过,带来一阵萧瑟的寒意。
忽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远处树林中有一丝微弱的反光。
林锋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望向反光处。
只见苏晚萤正站在一棵大树后,手里拿着一个小巧的笔记本,似乎在记录着什么。
她的侧脸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清晰,神情专注而冷静。
她似乎察觉到了林锋的注视,合上本子,对他遥遥点了点头,然后便转身,身影迅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林锋望着她的背影,眉头微蹙。
这个女人,绝不只是个护士那么简单。
她带来的那句警告,如同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他心头。
风暴……会从何而来?
一夜无话。
当第二天清晨的薄雾还未散尽,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便再次出现在了窑洞外,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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