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井里的黑是活的。
不是那种单纯的、伸手不见五指的暗,是像浸了水的棉絮,稠得能攥出东西来。林溪举着手机的手一直在抖,光柱扫过井壁时,那些交错的抓痕看得更清了 —— 深的能嵌进指甲,浅的像仓促划过的挠痕,层层叠叠摞在生锈的金属上,像谁把一辈子的挣扎都刻在了这儿。
还有血。
早干成了黑褐色,却偏带着点发绿的磷光,星星点点的,像有人把坏了的夜光粉揉进了血里。味道也跟着涌上来,铁锈味扎嗓子,霉味闷得人胸口发堵,最要命的是那股甜腥气 —— 有点像夏天烂在垃圾桶里的海鱼,混着点消毒水的怪味,闻着胃里直打鼓。
“嗡 ——”
太阳穴又开始跳,像有只虫子在里面钻。那些缠了她好几天的 “低语” 在这儿突然疯了,不是之前若有若无的气音,是成百上千根细针,扎得她耳膜发烫。刚才在井口瞥见的画面又涌上来:黑漆漆的影子往下坠,手在井壁上抓出刺耳的响,最后只剩一片没底的黑……
“走稳。”
陆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不高,却像块冰,把那些乱糟糟的嘶鸣压下去了点。林溪定了定神,攥紧手机跟上去。他的背影在光里显得特别硬,肩膀绷着,手里的光柱扫得又快又准,像是在解剖这片黑暗。刚才在上面发现的那些东西,好像压根没在他心里留下点波澜。
就在这时,陆沉的脚步停了。
他手里的光顿了顿,然后稳稳地打在前面的井壁上。那片金属锈得最厉害,绿一块褐一块的,像块烂掉的皮肤。但真正让人喘不上气的,是嵌在锈里的那东西。
“看那儿。” 陆沉的声音压得很低,林溪能听出他喉咙里憋着股紧绷的劲。
她顺着光看过去,后脖颈的汗毛 “唰” 地全竖起来了。
那是半张脸的下半截。下颌骨的弧线清清楚楚,尖下巴还带着点弧度,像是从谁脸上硬生生撕下来的。但摸上去肯定不是肉 —— 是种灰白灰白的东西,有点像海边捡的石灰岩,又有点像博物馆里见过的化石,表面糙得很,还嵌着点铁锈渣。
最吓人的是嘴的位置。那儿是空的,一个黑窟窿,可窟窿里没闲着。一丛丛细细小小的东西在动,发着蓝盈盈的光,有点像退潮后礁石上粘的小海葵,又有点像发霉的面包上长出的菌丝,一鼓一鼓的,跟在呼吸似的。
一股凉气顺着林溪的脊椎爬上来。那东西明明看着是死的,却透着股活气,冷冰冰的,像块浸在水里的石头,可又让人觉得,它正盯着你看。她的头又开始疼,这次不是模糊的嘶鸣,是种很清楚的恶意 —— 黏糊糊的,像慢镜头里的硫酸,一点点往骨头里渗。
“这…… 这是什么?” 她的声音有点飘,胃里像被人攥住了,酸水直往上涌。
“不知道,” 陆沉的声音冷得像井壁上的金属,“离远点。”
他说着就要挪开光,继续往下走。
“咔嚓。”
一声脆响,轻得像根头发断了,可在这死寂的井里,听得清清楚楚。
林溪和陆沉同时僵住了。
光里,那半张化石脸的窟窿周围,突然裂开了道缝。紧接着,更多的缝冒出来,像蜘蛛网似的,“咔啦咔啦” 地爬满了整个灰白的表面。那些发着蓝光的小海葵猛地不动了,像被按了暂停键。
然后,它们炸了。
没有声音。
只有一团蓝绿色的雾,“噗” 地从窟窿里喷出来。不是烟,是无数个小点,密密麻麻的,在光里看得清清楚楚 —— 是像磷虾似的小东西,半透明的身子,中间一点绿莹莹的光,挤挤挨挨地裹成一团,朝他们飘过来。那股甜腥气突然浓得化不开,直冲鼻子。
“闭气!别吸进去!”
陆沉的吼声刚落,林溪就觉得胳膊被猛地一拽,整个人撞在他后背上。她赶紧抬手捂住嘴,眼睛却忍不住盯着那团雾。那些小东西撞在手机屏幕上,“噼啪” 地响,掉在她手背上,凉丝丝的,还带着点痒,像爬了一手的冰碴子。
就在这时,那些 “低语” 突然炸了。
之前是细针,现在就是电钻,“嗡” 地一下钻进脑子里。林溪眼前瞬间花了,井壁在晃,铁锈像淌着的血,陆沉的背影也变得模糊。她想喊,嗓子却像被堵住了,只有一种本能的恐惧在往外冒 —— 不是怕这些小东西咬她,是怕那股冰碴子似的恶意,把她的脑子啃成空壳。
这是精神污染!这些鬼东西是活的污染源!
恐慌像冰水,一下子从头顶浇到脚。她浑身都在抖,不是冷的,是吓的。就在这时候,她觉得脑子里好像有根弦断了。之前总是不受控制的共感能力,像被按了开关,猛地往外冲。
不是风,也不是力。
是一团乱糟糟的东西,从她身体里涌出去 —— 有她自己的怕,有刚才从井壁上摸到的疼,还有现在这股子想把这些蓝绿色小东西赶跑的劲,搅在一起,像场没头没脑的沙尘暴。
那团磷虾雾 “顿” 了一下,像撞在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上。
林溪清楚地看见,那些小东西身上的绿光乱了,忽明忽暗的,刚才还挤成一团往前冲,现在突然散了,东一个西一个,像被风吹傻了的苍蝇,在原地打转转,有的甚至直接往下掉,绿光灭得像掐灭的烟头。
脑子里的 “电钻” 也停了。那些嘶鸣弱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气音,虽然还在,却不那么扎人了。
林溪腿一软,后背 “咚” 地撞在井壁上。她张着嘴大口喘气,鼻子和嗓子里像吞了沙子,火辣辣地疼。眼前一阵阵发黑,耳朵里全是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 的,像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刚才那一下,好像把她全身的力气都抽干了。
“走!”
陆沉突然回头,拽住她的胳膊。他的眼神里有点惊讶,一闪就没了,更多的是沉得像铁的凝重。林溪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拖着往下走。
维修梯锈得厉害,脚下一滑,差点摔下去。陆沉抓得很紧,她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汗。两人不管不顾地往下冲,金属梯在脚下 “哐当哐当” 响,锈渣掉了一路。
头顶上,那些蓝绿色的小东西又开始往一起凑,雾蒙蒙的一团,甜腥气跟着往下飘。那些低语也回来了,像条黏糊糊的蛇,跟在身后。
越往下走,空气越冷。
一阵 “嗡 —— 嗡 ——” 的声音,从井底爬上来。很闷,很有规律,像谁在远处开着台巨大的机器,又像是什么大家伙的心跳,一下一下的,等在黑暗里。
林溪被陆沉拽着,往那片更深的黑里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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