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锈的管道迷宫深处，冰冷、污浊的空气几乎凝滞，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滴水声和林溪自己过速的心跳在耳边轰鸣。
陆沉在前方引路，动作依旧迅捷而安静，仿佛刚才在“锈锚酒吧”后院那场短暂的搏杀并未发生。但林溪鼻尖萦绕的那丝极淡的血腥味，以及他西装外套上不甚明显的褶皱，都在提醒她刚才的危险并非幻觉。
那个企图抢夺U盘的混混临死前的嘶吼——“灯塔…喂它的眼睛！”——如同附骨之疽，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与那持续不断的、潮汐般的“低语”混合在一起，搅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她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努力压制着共感能力带来的过载负担，那种感觉就像是有人用冰冷的针不断刺探她的神经末梢。
脚下的路面变得黏腻湿滑，混合着不明来源的污水和苔藓。管道壁上的应急灯大多已经损坏，仅存的几盏也光线昏黄，闪烁不定，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扭曲，投在生满厚厚锈垢的管壁上，如同幢幢鬼影。
“还能撑住吗？”陆沉的声音压得很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他没有回头，但脚步似乎放缓了半分。
林溪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铁锈和腐败气息的空气，强压下胃部的不适和左臂隐约的麻木感——那是过度使用共感后常见的代价之一。“没事，”她简短地回答，声音有些沙哑，“那个U盘……”
“暂时安全。”陆沉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回去再处理，现在，得先把后面的尾巴甩掉。”
林溪心头一凛。她立刻集中精神，将微弱的共感力如同蛛网般向后延伸。果然，在管道复杂的回声和自身心跳的干扰下，她捕捉到了几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统一的情绪波动——冰冷、麻木，带着一种执行命令般的机械感，绝非普通的街头混混或者好奇的居民。
“有人跟着我们？”她低声问，同时努力分辨着对方的人数和大致的距离。这种定向感知非常耗费精力，她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冷汗。
“从我们离开酒吧后巷就跟着了。”陆沉的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谈论天气，“应该是‘深渊之眼’的外围行动人员，受过基础训练，可能配备了非致命性武器。”
他似乎对旧港地下这错综复杂的排污管网了如指掌，毫不犹豫地在各个岔路口做出选择，时而弯腰钻过低矮的障碍，时而推开一道看似封死的锈蚀铁栅栏。林溪紧跟在他身后，意识到他对这里的熟悉程度远超常人，这绝不仅仅是“调查过布局图”所能解释的。
追逐在寂静与恶臭中展开。后面的跟踪者显然也很熟悉环境，并且配合默契，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如同阴影般黏在身后，给人极大的心理压力。
突然，陆沉猛地停下脚步，将她拉到一个巨大的、早已停转的涡轮机后方阴影里。他的手指冰凉，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力量。
“嘘。”他示意她噤声。
林溪屏住呼吸，将共感力聚焦到极限。追踪者的情绪波动靠近了，一共三人……他们的思维如同一潭死水，几乎没有个人情绪，只有一种被灌输的、对目标的执着。然而，在这片麻木之中，她猛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非人的干扰感——并非来自追踪者本身的思想，更像是依附于其上的某种东西……
就在此时，其中一名追踪者似乎接收到了什么指令，动作微微一顿。林溪的“聚焦”能力恰好捕捉到了这一瞬间的波动来源——并非声音，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神经信号异样。
“他们……”林溪忍住一阵轻微的眩晕，压低声音急切道，“他们耳后……有东西！很小的植入体，在发出信号！”
陆沉闻言，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他没有任何犹豫，闪电般出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造型奇特的紧凑型手枪——并非普通火药武器，枪身线条流畅，透着一种冰冷的科技感。就在一名追踪者刚拐过弯的刹那，陆沉已然扣动扳机。
没有震耳欲聋的枪声，只有一声极轻微的、如同气流喷射的“嗤”响。一道微弱的蓝光闪过，那名追踪者应声倒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弹。陆沉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迅速将倒地那人拖入阴影，指尖在其耳后迅速一探，脸色微微一沉。
“微型神经植入体！”他证实了林溪的发现，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用来接收指令，必要时甚至可能直接覆盖个人意识，真是……一如既往的手段。”
另外两名追踪者显然没料到目标会突然反击，而且如此精准致命。他们的情绪波动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一丝惊愕和更加冰冷的杀意。他们迅速寻找掩体，试图包抄。
陆沉没有给他们机会。他利用对地形的绝对熟悉，如同鬼魅般在管道阴影中移动，每一次那特制手枪的微响，都伴随着一名追踪者的倒下。他的格斗技巧干净利落，带着明显的军方烙印，每一招都旨在最快速度让敌人失去行动能力。
林溪靠在冰冷的涡轮机上，努力平复着呼吸和过度使用能力带来的反噬。她看着陆沉冷静甚至堪称冷酷地处理掉威胁，心脏却沉了下去。他对这种技术似乎并不陌生，甚至……习以为常。
战斗很快结束。紧接着陆沉蹲下身，快速检查了一下倒地者，从他们身上搜出了统一的通讯器和几支装有不明蓝色液体的注射器——与黑市上流通的“抗污染药剂”颇为相似，但颜色更深，也更浑浊。
“看来麦老板卖的，还不是最‘纯’的货色。”陆沉冷笑一声，将注射器收起。
就在这时，林溪的耳膜再次被刺痛！
并非来自眼前的尸体，也并非那无处不在的“低语”，而是从更深处、透过层层管道和岩壁传来的——一声压抑的、非人的低沉嘶吼！那声音仿佛蕴含着极大的痛苦和……饥饿感。伴随着嘶吼，还有一种沉重的、仿佛什么巨大铁门被撞击的闷响！
咚！咚！
声音穿透力极强，甚至引起了管道壁轻微共振。
林溪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这声音直接作用于她的精神，比“低语”更具冲击性。她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共感能力不受控制地被牵引向声音来源的方向，捕捉到的却只有一片混沌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冰冷。
陆沉的脸色也变了。他猛地抬头，望向管道延伸向黑暗的某个方向，那双总是藏着阴郁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如此清晰的惊悸和……那一丝了然的恐惧。
“是7号仓！”他脱口而出，声音绷得极紧。
林溪瞬间想起了麦老板提供的线索——远洋废弃的“7号仓库”有怪声。
但那声音，绝不仅仅是“怪声”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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