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还在那个临时藏身的管道区里,昏迷不醒,时间不多了。
她必须找到“银币诊所”,找到安遥口中那个叫“鲸骨”的人。这是陆沉昏迷前,除了母亲真相外,唯一明确提及的线索。或许,也是眼下唯一的希望。
根据安遥模糊的指示和旧港底层流传的零星话语,“银币诊所”并不挂牌营业,只接待持有“信物”的人。它的入口,隐藏在旧港最混乱、最污浊的角落——一个毗邻废弃屠宰场的地下黑市。
穿过最后一条堆满腐烂渔网的窄巷,浓烈的血腥味和氨水味扑面而来,一扇不起眼、裹着厚厚油污的铁皮门出现在眼前,门旁墙壁上用红色油漆潦草地画着一个扭曲的锚状图案,早已褪色剥落,这里就是入口。
门口倚着一个身材壮硕、眼神浑浊的男人,他叼着烟,慢悠悠地刮着手里一条死鱼的鳞片,鱼腥味混着烟草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气息。
“找谁?”男人头也不抬,声音沙哑。 林溪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从贴身口袋里摸出那枚刻着鲸歌符号的旧银币。这是老渔民在迷雾中塞给她的,也是安遥确认过的“门票”。
男人瞥见银币,动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他放下鱼和刀,伸出沾满黏液的手。
林溪犹豫了一瞬,将银币放在他掌心。
男人用手指摩挲着银币边缘的鲸歌刻痕,又对着昏暗的光线看了看,似乎在确认什么。片刻后,他点了点头,侧身让开,用脚踢了踢门旁一个不起眼的按钮。铁皮门发出一阵沉闷的嘎吱声,向内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更浓烈的混杂气味——血腥、草药、消毒水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甜腐味——从里面涌出。
“下去,左手第三间,”男人将银币递回,语气依旧平淡,“别乱看,别多问。”
林溪接过尚带对方体温的银币,深吸一口污浊的空气,侧身挤了进去。
门后是一段向下的陡峭石阶,潮湿滑腻,墙壁上布满了霉斑和不明污渍。仅有的几盏瓦数极低的灯泡闪烁着,她小心翼翼地下行,按照指示找到左手第三间。这里没有门牌,只挂着一块用铁丝吊着的、边缘卷曲的铁皮,上面用炭笔画了一个简陋的听诊器图案。
推开门,一股更浓烈的草药和防腐剂气味冲入鼻腔。房间不大,堆满了各种形状诡异的玻璃瓶罐,里面浸泡着颜色可疑的器官或生物组织。一个穿着沾满污迹白大褂、头发乱糟糟的老者,正背对着门,在一个冒着泡的酒精灯上烤着某种细长的金属工具。他身形佝偻,动作却异常稳定。
“关门。”老者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林溪依言关上门,隔绝了外面大部分噪音。
老者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深刻皱纹的脸,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并非浑浊,而是一种近乎透明的灰白,仿佛蒙着一层永远化不开的冰霜。他打量了一下林溪,目光在她不自然垂落的左臂和苍白的脸色上停留片刻。 “银币。”他伸出手,指甲缝里塞着黑垢。 林溪再次递上银币。 老者——想必就是“鲸骨”——接过银币,并没有像门口那人一样检查,而是直接将其放入一个盛满无色液体的矮脚杯中。奇异的是,银币入水,表面那鲸歌刻痕竟隐隐泛起一层极淡的珍珠光泽,持续了几秒后才缓缓消散。
“守秘人的印记…还没完全消散,”鲸骨喃喃自语,将银币捞出,擦干丢还给林溪,“安遥那丫头,自己惹上麻烦,就把人往我这里推。”他语气不善,但眼神稍微缓和了一丝,“说吧,要什么?镇痛?止血?还是压制‘低语’的临时药剂?先说好,我这里的东西,效果越强,代价越大。”
“我需要能抑制深层污染的东西,”林溪直奔主题,声音因急切而有些沙哑,“不是黑市上那些掺假的货色。有人…伤得很重,伤口有幽蓝色的污染光芒,正在扩散。”
鲸骨灰白的眉毛动了一下:“深海之蚀?麻烦的东西。”他转身在一个堆满瓶罐的架子上翻找着,“‘深渊之眼’那帮疯子的手笔,你朋友惹上他们了?”
林溪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鲸骨哼了一声,拿出一个棕色的小玻璃瓶,里面晃动着些许黏稠的、散发着微弱薄荷与铁锈混合气味的透明凝胶:“‘净尘凝胶’,外用,涂在伤口边缘,能暂时束缚活性污染,延缓侵蚀。但不能根除,而且每次使用,会抽取使用者部分精力,让人异常疲惫。”
他又拿出一个更小的、仿佛由某种黑色骨头磨制而成的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三枚用蜡封住的、深绿色豆粒大小的药丸:“‘鲸歌丸’,含在舌下,能短时间内强化精神壁垒,对抗‘低语’和精神污染。副作用是药效过后,听觉会变得异常敏感,任何细微声响都可能引发剧痛,持续数小时。”
他顿了顿,灰白的眼睛盯着林溪,“这两样,够吗?”
林溪知道,这恐怕是短时间内能弄到的最好东西了。她点了点头:“多少钱?”
鲸骨报出一个令人咋舌的数字。
林溪沉默了一下,从背包里拿出最后一件值钱的东西——一块父亲留下的老式机械怀表。这是她原本绝不愿出手的念想。
鲸骨接过怀表,打开表盖看了看机芯,又合上,掂量了一下:“不够。”
林溪心一沉。
就在这时,鲸骨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灰白的眼睛猛地望向门口,侧耳倾听。外面的噪音不知何时小了许多,一种不寻常的寂静正在蔓延。
“他们来了,”鲸骨脸色微变,语速加快,“‘深渊之眼’的鬣狗,在扫街。”他迅速将凝胶和药丸塞进林溪手里,同时将怀表推回给她,“东西拿走,表也拿走,快从后面走!”他指向房间角落一个被破布帘子遮住的洞口。
“为什么帮我?”林溪握紧手中的东西,忍不住问。
鲸骨指了指她紧握在手里的那枚鲸歌银币,脸上皱纹深刻如刀刻:“守秘人…不多了,每一个带着真正印记来的,都意味着古老的平衡正在被打破。快走!别连累我这儿!”
外面传来了粗暴的砸门声和呵斥。
林溪不再犹豫,将怀表塞回口袋,掀开布帘,钻进了那个仅能匍匐通行的狭窄洞口。在彻底钻进去之前,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鲸骨快速将一些关键物品扫进一个暗格,然后拿起一把沾着药渣的捣药杵,脸上恢复了那种麻木冷漠的表情,走向正在被撞击的房门。
洞口后面是更加阴暗、充满腐臭气味的下水道。林溪咬紧牙关,在黑暗中摸索着向前爬行。手中的银币冰凉坚硬,那微弱的鲸歌刻痕,此刻仿佛真的在无声吟唱,指引着她在污秽与绝望中,寻找那一线渺茫的生机。她必须尽快赶回去,陆沉还在等着她。而“深渊之眼”的阴影,已经笼罩了这片罪恶之地的每一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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