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陈野的怒吼声中凝固了一瞬。爆炸倒计时如同死神的脚步,在每个人耳边咚咚作响;守卫的子弹泼水般倾泻而来,打在金属管道和设备上,溅起一连串刺目的火花;通风管道深处传来的、玛娜部队与援军交火的沉闷声响,更是不住提醒着他们外部形势的严峻。而眼前,铁栅栏后那些蜷缩的、眼神空洞麻木的身影,像一块巨石压在陈野的心头。
“野哥!没时间了!必须走!”队员的嘶吼带着绝望,他大腿上的枪伤血流如注,几乎无法站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陈野的目光猛地锁定在瘾君子人群中一个略微不同的身影。那人虽然同样瘦骨嶙峋,衣衫破烂,但在爆炸警报响起、其他人只是本能蜷缩或茫然四顾时,他却挣扎着抬起了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属于理智和求生的光芒,甚至试图用虚弱的手臂撑起身体。那是一种尚未被毒品和苦难完全磨灭的本能!
“相信我!想活命的,挤到门口来!”陈野不再犹豫,对着那群人发出最后的、如同雷霆般的咆哮,同时将手中最后一颗烟雾弹奋力掷向守卫最密集的方向。“A组!火力全开,压制左翼!b组,跟我堵住右翼通道!给他们争取三十秒!就三十秒!”
他没有选择只救那几个能自己动弹的人,而是决定赌一把,赌这些人内心深处对生命最后的渴望,赌他那瞬间捕捉到的一丝不同寻常的反应!
“疯子!你他妈疯了!”负责爆破的队员看着计时器上飞速减少的数字,眼睛赤红,但还是咬着牙,调转枪口,与其他队员一起,用更加凶猛精准的火力,死死封堵住试图从两侧包抄过来的守卫。子弹呼啸,弹壳抛飞,狭小的管道平台瞬间变成了修罗场,每一秒都有队员被流弹擦伤,形势危如累卵。
浓密的灰色烟雾弥漫开来,一定程度上遮蔽了视线。栅栏内,那个刚刚抬头的男人似乎听懂了陈野话语中不容置疑的力量,他用尽全身力气,用沙哑得如同破风箱的声音对着周围的人群嘶喊:“……动…起来…不想…死…就…爬!” 他一边喊,一边用肩膀拼命撞击着身边几个完全麻木的人。
也许是求生的本能最终战胜了麻木,也许是陈野小队拼死抵抗的姿态带来了某种震撼,栅栏内开始出现骚动。一些人开始跟着那个男人,手脚并用地、极其缓慢地向栅栏门口蠕动。他们太虚弱了,动作慢得令人心焦。
“十五秒!”爆破队员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陈野手中的冲锋枪枪管已经烫得灼手,他打空了最后一个弹匣,来不及更换,猛地拔出军刀,将一个试图趁烟雾摸上来的守卫喉管割断!温热的鲜血喷溅了他一脸。
“十秒!”
栅栏门口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他们相互推挤着,翻滚着,试图爬出来,但速度太慢了!后面还有更多人堵在那里,乱成一团!
“来不及了!”一名队员看着眼前混乱的景象,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最后关头,那个率先呼喊的男人(阿南)不知从哪里爆发出最后一股力气,他猛地扑到栅栏门框边,用自己干瘦的身体死死顶住了向内回弹的门扇,对着外面嘶吼:“走!带他们…走!别管门!”
这个举动,为门口的人争取到了最关键的空间!
“走!”陈野没有任何废话,一把抓起离自己最近的一个几乎失去意识的劳工甩在肩上,另一只手拽起另一个,对着队员们狂吼:“能带几个带几个!撤!”
队员们红了眼,有的学着陈野扛起人,有的则架起那些还能勉强挪动的人,不顾一切地沿着来路,冲向通风管道深处。陈野最后一个撤退,他在冲入管道前,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顶住门扇的男人(阿南)对他露出了一个极其艰难的笑,用尽最后的力气跑过来紧随陈野退进了通风管道!
“轰!!!!!!!”
就在他们冲入管道,向下一个转弯处扑倒的瞬间,身后传来了天崩地裂般的巨响!整个矿坑剧烈摇晃,灼热的气浪混合着火焰和碎金属片如同火山喷发般从他们刚刚离开的平台入口喷涌而出,瞬间吞噬了后方的一切!巨大的冲击波将趴在管道里的众人狠狠推向更深处,耳朵里只剩下持续的嗡鸣。
不知过了多久,震动和轰鸣才渐渐平息。管道内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焦糊味,温度高得吓人。陈野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检查队员和救出来的人。万幸,虽然几乎人人带伤,被爆炸震得头晕眼花,几个被救的劳工更是状况不佳,但核心小队成员都还活着。他们救出了大约十三四人,瘫倒在漆黑的管道里,剧烈地咳嗽着,脸上混杂着恐惧、茫然和一丝劫后余生的恍惚。
“清点人数,检查伤员,快速撤离!玛娜那边可能撑不了多久!”陈野压下喉咙里的血腥味,嘶哑地下令。他知道,桑坤的援军绝不会只有一波。
他们拖着疲惫伤痛的身躯,带着救出的劳工,沿着复杂曲折的通风管道系统,向着预定的出口艰难跋涉。这一次,他们没有再遇到有效的阻击,似乎工厂的毁灭和爆炸的威力也震慑了残余的守卫。
当他们终于从数公里外另一个隐蔽的出口钻出,重新呼吸到雨林清冷潮湿的空气时,天色已经微亮。玛娜带着部分战士在此接应,她身上也带着血迹和硝烟味,但眼神依旧锐利。“援军打退了,损失了七个兄弟,伤了不少。你们呢?”
陈野看着身后互相搀扶、狼狈不堪的队员和那群惊魂未定的劳工,沉重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任务完成。人……救出来一部分。”
回到更加隐蔽的新营地时,已是午后。获救的劳工们得到了食物、水和初步的医疗救治。他们大多沉默寡言,眼神躲闪,长期的非人折磨和毒品依赖让他们如同惊弓之鸟。苏清月带着医疗和心理安抚小组耐心地开展工作,豹叔则忙着清点此次行动的收获——除了彻底摧毁“鼹鼠工厂”,他们在突击过程中还顺手缴获了工厂保险库里未来得及转移的大量现金,粗略估计足以支撑“破晓”未来数月的大部分开销,极大地缓解了之前“方舟”之战后捉襟见肘的经济压力。
陈野坐在一块岩石上,默默擦拭着武器,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他望着那群获救者,心中并无多少喜悦,那葬身火海的更多生命,如同沉重的枷锁。这时,苏清月带着一个人走了过来,正是那个在最后关头顶住门扇的男人——阿南。他清洗整理后,虽然依旧瘦弱,但眼神清明了许多,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感激,有后怕,也有深深的愧疚。
“陈……陈首领,”阿南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清晰了许多,“谢谢……谢谢您救了我和……和那些人。”他深深鞠了一躬。
陈野站起身,扶住他:“是你自己争取到的生机。你和其他人不一样。”
阿南苦涩地笑了笑:“我叫阿南……以前,是学化学工程的。”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被他们骗来,用毒品控制,逼我改进他们的生产工艺……我……我造了孽……”他的声音哽咽起来。
陈野和苏清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一个专业的化学工程师,对桑坤的毒品生意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阿南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起来:“您不仅救了我的命,更让我……让我有机会赎罪。我知道另一个地方,比‘锡矿厂’更隐蔽,更关键!”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至关重要的情报:“桑坤在缅老边境的‘鬼哭坳’,还有一个秘密实验室。那里不生产古柯碱,而是在尝试合成一种新型的、成瘾性更强、利润更高的苯乙胺类衍生物!负责人是一个叫‘博士’的德国人,设备都是最先进的,产量虽然还不大,但一旦成功量产,危害会远超传统毒品!那里守卫更加森严,知道的人极少,连很多桑坤的核心头目都不清楚具体位置!”
这个情报,如同在黑暗中划亮了一根火柴!一个新的、更具威胁的目标浮出水面。
陈野看着阿南,看着他眼中那份想要弥补过错、重获新生的渴望,缓缓点了点头。“你的情报,很重要。欢迎你,阿南。这里,可以是你新的开始。”
他转向苏清月和闻讯走来的豹叔、玛娜,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沉稳:“立刻核实阿南提供的情报。如果确认,‘鬼哭坳’实验室,将成为我们下一个优先打击目标!”
摧毁锡矿厂”的火焰已经熄灭,但在那灰烬之中,不仅挽救了十多个濒临毁灭的生命,缓解了组织的经济困境,更诞生了新的希望与方向。阿南的加入,他带来的关键情报,预示着“破晓”对桑坤毒瘤的战争,将进入一个更深入、更精准打击核心研发能力的新阶段。希望,总是在最深的绝望和牺牲中,如同顽强的野草,悄然萌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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