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神号”游轮的内部,极尽奢华之能事。璀璨的水晶吊灯将每一个角落都映照得金碧辉煌,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衣着光鲜的男男女女。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槟、雪茄以及各种名贵香水的混合气息,悠扬的现场爵士乐在宽敞的沙龙里流淌。绅士们举杯低语,淑女们巧笑嫣然,一切都符合一场顶级私人派对的表象。
陈野挽着苏清月,玛拉和岩摆如同影子般跟在身后稍远处,四人行走在这片流光溢彩之中。陈野强迫自己挺直脊背,脸上维持着那种属于“科技新贵陈先生”的、略带疏离的自信笑容,但他的眼神深处,却是一片冰封的湖泊,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每一个细节,寻找着任何可能与“方舟”或没有相关的蛛丝马迹。他能感受到苏清月挽着他手臂的力度微微收紧,她的指尖冰凉,显然也处于高度紧张状态。
他们的邀请函经过了数道关卡的严格查验,包括生物特征识别和加密芯片扫描,若非老枪准备的资料天衣无缝,他们根本不可能踏上这艘船。即便是现在,陈野也能感觉到几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从沙龙角落、从服务生之中投射过来,带着审视与评估。
一位穿着得体、笑容无可挑剔的拍卖会工作人员(自称“管家”)迎了上来,引导他们穿过喧闹的主沙龙,走向游轮更深处的核心区域。
“陈先生,苏小姐,欢迎莅临本次‘潘多拉盛宴’。”管家声音温和,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导向性,“主沙龙是为诸位尊贵客人提供的交流场所,而真正的‘盛宴’,将在稍后的特别展厅揭晓。请随我来,预展即将开始,相信一定会让二位不虚此行。”
他们跟随管家进入一条铺着厚厚地毯、两侧墙壁镶嵌着名画的安静走廊。越往里走,周围的喧嚣渐渐隔绝,气氛变得愈发凝重,空气似乎也变得更加冰冷,带着一种医院特有的消毒水味道,与外面的奢华格格不入。
走廊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没有任何标识的合金大门。管家在门旁的识别器上刷了一下权限卡,大门无声地滑开。
门后的景象,让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的陈野和苏清月,也瞬间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这里不像拍卖厅,更像一个高科技的……生物实验室或者医疗展示中心。光线被刻意调成冷白色,照亮着一个个独立的、由防弹玻璃隔开的透明展位。每个展位内部,都摆放着一张类似医疗床的洁白平台。
而平台上,赫然是活生生的人!
他们大多处于昏睡或半昏睡状态,身上连接着各种精密的生命体征监测仪器,数据显示在展位外的屏幕上——心率、血压、血型、组织相容性抗原配型数据……详尽得如同商品说明书。他们被换上了统一的、毫无个性的白色袍子,如同待宰的羔羊,被静静地陈列在那里。有男有女,年龄各异,肤色不同,但共同点是都异常消瘦,眼神空洞或紧闭,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只剩下这具被标架的身体。
一些展位旁,还有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技术人员”在进行着某种“维护”或“展示”,比如用仪器扫描某个受害者的眼部,或者向潜在“买家”展示其皮肤毫无瑕疵、关节活动灵活。
没有哭喊,没有挣扎,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和“技术人员”低沉的解说声。这种死寂的、工业化的展示方式,比任何血腥场面都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它将人类的尊严彻底剥离,将生命赤裸裸地物化,变成了一串串冰冷的数据和待价而沽的“零件”。
陈野的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有让怒火冲破伪装的平静。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疯狂地扫过每一个展位,搜寻着妹妹陈星的身影。没有!这里没有!难道妹妹已经被那个“Ark-07”带走了?还是说,她会在更后面的“拍卖”环节出现?
苏清月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如纸,她紧紧靠着陈野,借助他的身体支撑才没有失态。她的目光同样在急切地搜寻,不仅仅是为了陈星,更是为了……她的导师。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展厅最里面一个相对独立的展位前。那里,一位头发花白、戴着金丝边眼镜、面容憔悴却依旧保持着学者气质的老者,正被迫操作着一台便携式超声设备,向几位围观的、看不清面容的“客人”展示展位内一名年轻女性受害者内脏器官的“健康状态”。老者的动作有些僵硬,眼神躲闪,充满了屈辱和无奈。
“林……林教授……”苏清月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声音微不可闻,却带着巨大的震惊和心痛。那就是她的导师,国内顶尖的微创外科专家林瀚教授!一个曾经在手术台上挽救无数生命、德高望重的长者,此刻却如同马戏团的驯兽师,被迫在这罪恶的舞台上,展示着同类的“商品”属性!
陈野立刻感受到了苏清月身体的剧烈颤抖和情绪的剧烈波动。他不动声色地用力握了握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冷静。此刻相认,无异于自杀,不仅会暴露他们,更会立刻将林教授置于极其危险的境地。
苏清月猛地低下头,大口呼吸,强迫自己将翻涌的情绪压下去。她知道陈野是对的。但亲眼目睹敬爱的导师被如此折辱,参与这灭绝人性的勾当,那种冲击和愤怒几乎要撕裂她的理智。她想起林教授被囚禁的家人,想起他被迫离开实验室时那绝望的眼神,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桑坤集团就是用这种卑劣的手段,逼迫一位真正的医者,堕入了这无间地狱。
她再次抬起头时,眼中虽然还残留着未散的波澜,但已经重新戴上了“苏女士”的面具。她甚至强迫自己挽着陈野,向着林教授所在的那个展位缓缓走去,仿佛只是对那个“展品”产生了好奇。
他们靠近时,能听到林教授用干涩、毫无感情的声音解说着:“……肝脏形态完好,无脂肪变性,血管网络清晰,符合最高标准的移植要求……”他的目光低垂,始终不敢与任何“客人”对视。
当陈野和苏清月站定在展位前时,林教授似乎是习惯性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新的“潜在买家”。他的目光掠过陈野,然后……落在了苏清月脸上。
那一瞬间,苏清月清晰地看到,林教授那浑浊而麻木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愕,随即是极度的恐慌和焦急!他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立刻又死死抿住,迅速低下头,操作仪器的手微微发抖,连解说的声音都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认出了苏清月!
但他不敢相认,只能用这种细微的反应,传递着警告和阻止的信号。
苏清月的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知道,导师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她,警告她离开这个魔窟。
陈野也察觉到了这瞬间的眼神交流和林教授的异常。他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这里不能再待下去。他立刻扮演起挑剔的买家角色,用略带不满的语气对旁边的“管家”说:“就只有这些‘常规项目’吗?我听说本次盛宴,会有更……独特的‘资源’出现。”
管家脸上依旧挂着职业化的微笑:“陈先生请放心,这些只是开胃菜。真正压轴的‘珍品’,会在稍后的正式拍卖会上呈现。一定会让您满意。”
陈野“嗯”了一声,故作矜持地点点头,然后揽着苏清月的腰,转身离开了这个令人窒息的展厅。在转身的刹那,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林教授似乎极其隐晦地、用握着超声探头的手,向他自己的白大褂口袋方向,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
那是一个暗示吗?
走出特别展厅,重新回到那奢靡而虚伪的主沙龙,震耳的音乐和笑语声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陈野和苏清月表面维持着平静,但内心早已被刚才目睹的地狱景象和林教授那绝望的眼神所淹没。
他们找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坐下,侍者立刻送上了香槟。
苏清月端起酒杯,手指依旧在微微颤抖,她借喝酒的动作掩饰着内心的惊涛骇浪,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陈野说:“他认出我了……他在警告我们……他可能……有东西要给我们。”
陈野目光深沉,看着舞池中摇曳的人影,这些光鲜亮丽的躯壳下,究竟隐藏着怎样肮脏和贪婪的灵魂?他低声道:“冷静。我们见机行事。拍卖会,才是关键。”
罪恶的舞台已经拉开帷幕,他们身陷其中,不仅要寻找妹妹的线索,还要面对导师无声的求救与警告。每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而真正的风暴,还未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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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结尾悬念与下章铺垫】
· 核心事件:陈野苏清月进入“预展”,目睹受害者被如同商品般展示的非人场景,苏清月认出被迫合作的导师林瀚教授,双方进行极度压抑的无声交流。
· 冲突展现:视觉与心理的极致冲击,罪恶感的强烈渲染,认出导师时的情感风暴与极力隐忍,林教授隐晦的警告与暗示。
· 人物塑造:陈野在极致愤怒下的冷静伪装;苏清月面对导师受辱时的巨大痛苦与快速克制;林瀚教授的屈辱、无奈与潜在的反抗意识。
· 悬念推进:林教授的暗示指向什么?正式拍卖会上会出现陈星吗?如何在不暴露的情况下与林教授取得联系?
· 下章引导:拍卖会正式开始,可能出现更震撼或与陈星直接相关的“拍品”。林教授的暗示可能需要冒险去验证,危机进一步升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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