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着牛车的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身形有些健硕,脸色黝黑,一看就是那种常年劳作从而导致过早成熟的“穷人家的孩子”。
少年气鼓鼓的,眼眶里似乎还含着泪。
巷子里追出来一个伙计,正是车坊里的伙计,但不是刚才接待陶七海他们的那个。
陶七海他们立住脚之后,就没再往前走,而是像吃瓜群众一样,站在一旁看热闹。
“小郎君,你别急着走啊,这买卖,可不得你来我往的砍价嘛。”伙计擦了一头汗,脸上谄媚地笑着,“这样吧,我们掌柜的同意再加点,就三两五钱吧,不能再多了。”
听着伙计已经让步不少了,可少年并不买账,转过头来怒气冲冲地瞪着伙计,“我说了,五两!少一文钱,我这牛和车都不卖!你们没安好心,想趁火打劫,我认了!但你们也太心黑了,竟然砍到三两!”
伙计不高兴了,“小兄弟,话可不能乱说。我们车坊也不是慈善堂,这价格得根据牛和车的品质来。不说你的车了,单说你的牛,都七八岁了,用不了几年就成老牛了,可值不了几个钱。一头三四岁的犍牛也才五两呢。”
伙计还要继续说落,少年冷眼道:“既然这么差劲,你还追出来干嘛?我今天就是卖不出去,也不会卖给你们车坊!”
伙计见生意黄了,气得脸青,骂骂咧咧地走了。
少年鄙夷地瞪着伙计之后,这才转过来继续赶牛车,目光移动间瞥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陶七海他们,只觉得一脸尴尬,朝他们点点头,算是打打招呼,就走了。
陶七海却突然一阵电光火石,他来不及和二姐她们商量了,大喊道:“等一下!”
少年拉住牛车,眉毛拧到一起,疑惑地看他,“有事?”
“对。”陶七海睁着大眼睛,兴奋地说,“大哥哥,这牛车,我要买。”
少年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孩,说道:“你家大人同意了吗?走吧,别妨碍我了,我着急卖车呢。”
陶七海立即拉住他,“同意了的,就是我爹娘叫我来看车的,我看上了你这辆牛车。”
不明就里的二夏她们赶上来,就听到海弟说看上人家牛车,要买。二夏急了,把陶七海拉到一边,道:“海弟,咱们不是说好了吗,只买板车。你怎么突然就要买牛车啊,还连牛一起买。”
“是啊,海弟,咱们可没钱,买不起。”四冬也担心,海弟怎么变得这么不靠谱了。
“而且我们买牛车回去,老爹会不会生气呀?”五六六禾忧愁地道。
“没事儿,我有办法说服老爹。”陶七海说道,“我看他家的牛车不错,有九成新,牛也挺好,看着力气大,沉稳,所以,现在这个机会难得,必须下手。”
看着眼神坚定的海弟,二夏和四冬沉默了,迷迷糊糊地觉得海弟说得不错,但内心又害怕陶老爹的训斥,于是,犹犹豫豫、支支吾吾地挤出几个字:
“那,那就,买?”
“可怎么,怎么买?”
“看我的。”
陶七海拍拍胸脯,走到少年身边,道:“我们商量好了,这牛车和牛我们买了,五两银子,一分不少。”
少年惊讶地看着眼前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牛车这么快就能卖出去。经过车坊伙计的一顿挑毛病,他心里已经不再坚持五两了,觉得能四两卖出去就不错。
但眼前这个小孩,却眼睛眨都不眨、价格也不砍价,就说要买。
可他买得起吗?他还穿着补丁的麻衣呢。
“不过……”陶七海犹豫了一下。
果然!还有后招!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少年脸色冷下来,道:“不过什么?”
陶七海笑道:“不过,我现在身上只有一千二百文,我先付你一千文,剩下的你得跟我回我家去拿,你看行吗?”
原来如此!我竟然错怪人家!
少年又是一阵尴尬,心里却想着陶七海的主意,觉得行,无非就是多费点腿儿,无关紧要的,就点头答应了。
“行。你家在哪儿?”少年问。
“我家在陶家村。”陶七海掏出那一贯钱,递给少年。
“陶家村?在哪儿?”
“在白马镇。”
少年接钱的手就愣住了:那么远!他还以为就在县城里,或者县城外的几个村落呢!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
可话都说出去了,言而无信还是人吗?
况且人家还一分不少地给五两呢!
少年接过钱,心里的烦忧一扫而空,脸色缓和很多,道:“这钱我得先拿回去,再跟你们走,你们谁跟我去我家看看?”免得你们担心我的牛车来路不正。
陶七海还真没这么想过的,几个姐姐也是如此,这年头偷牛?除非是疯子,或者是不想活了。
不过嘛,少年都这么说了,肯定有他的顾虑,比如担心如果没人跟他回去,他会担心我们拉着牛车跑路。
所以,陶七海大手一挥,拉着五月六禾爬上牛车,“一起去。”
少年都愣住了,虽不情愿,这么多人,家里坐不开,但嘴上还是说:“好,好,好,就一起吧。”
二夏、四冬不愿坐牛车,只把扁担和箩筐放牛车上,然后跟在牛车后面走着。
青石县虽然不大,可少年住的地方却有点偏,在县城的西北方向。那里聚集着许多干苦力的人,一路过去,房子也比较破败,好像二十一世纪的“城中村”。
一路上为了不冷场,陶七海、五月、六禾发挥了话痨的属性,轮番跟少年聊天,所以少年不得不把他家里那点事儿给抖落出来。
少年姓刘,小名石头,这一带的小孩都叫他石头哥。他家原本过得还不错,有座独院的房子,但好景不长,他妹妹刘草一岁的时候,他爹就遭遇劫匪横死了。他娘郭氏没什么本事,只能靠给人浆洗衣物、做些绣活儿养家糊口。
等刘石长到十二岁,就开始在县城里给人打零工,勉强能分担一些家里的负担,后来竟然还有了积蓄。
刘石就用自己的积蓄和家里原本有存款,买了牛车,在县城里给人拉货,生意一般般,勉强能度日。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入秋之后,刘石娘亲郭氏就病了,咳嗽不止,身体虚弱,不见好转。
刘石想带娘去看病,但郭氏拒绝了,还说都是小病,熬一熬就好了。所以,就熬到了现在,可病还是没好,反而更严重了,咳的痰里竟然有了血丝。
刘石慌了,不顾娘亲的反对,坚持要卖牛车给娘治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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