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吸引人才**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转轴与水槽的连接处：“再者，此精巧的传动结构，若置于泥沙俱下的真实河渠之中，天长日久，缝隙恐易为泥沙淤塞，影响运转，甚至卡死。先生设计时，是否考量过日常维护之便？”
一席话，如冷水滴入热油，让原本惊叹的氛围瞬间变得微妙。沈观也凝神思索起来。
江临川更是脸色一变，他猛地看向自己的作品，眼神中那份傲然第一次被强烈的思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所取代。
他太专注于结构和效率的极致，确实忽略了环境变化的极端情况和维护的便利性！这“施公子”指出的两点，并非吹毛求疵，而是实实在在可能影响水车长期稳定运行的关键隐患！
他脑中飞速运转，模拟着湍急水流冲击固定叶片的情景，以及泥沙淤塞转轴缝隙的画面……越想，额角竟隐隐渗出细汗。这看似完美的设计，竟有如此明显的、自己未曾深思的缺陷！
“这……”江临川下意识地开口，声音竟有些干涩。他再次看向施夷光，眼神中的轻蔑和不耐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震惊和一种棋逢对手的凝重。“公子所言……鞭辟入里！是江某……思虑不周了！”
他立刻蹲下身，重新审视自己的水车模型，手指无意识地划过叶片边缘和转轴缝隙，口中喃喃自语：“湍急水流……固定角度……阻力……卡死……泥沙……维护……” 他完全沉浸在了技术问题的推演之中。
片刻后，他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彩，那是一种豁然开朗的顿悟之光！他看向施夷光，语气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敬佩：
“公子真乃神人！一语惊醒梦中人！若将叶片设计成可调节角度，依据水流缓急自行或手动调整，便可兼顾缓流与急流！转轴处加设简易的防尘罩和便于拆卸清理的卡扣，淤塞之忧亦可解！妙！妙啊！如此改进，此车方真正称得上‘通晓物性’，适应万变！”
他站起身，对着施夷光，不再是敷衍的拱手，而是带着技术人之间由衷的敬意，深深一揖：“公子慧眼如炬，洞察秋毫，临川……受教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在何处高就？竟对营造之道有如此精深见解？”
此刻，在他眼中，这位“施公子”已绝非等闲之辈，其眼光之毒辣，思考之周全，远超他之前所见的任何人，包括沈观！
施夷光微微一笑，坦然受了他这一礼。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话。
她看着江临川眼中尚未熄灭的兴奋光芒和那份真诚的探询，便顺势发出邀请：“先生大才，施某心向往之。此处人多眼杂，不知先生可愿移步附近清静之处，容施某以茶代酒，向先生讨教一二‘通晓物性’之外的学问？方才观先生言行，似乎对这招贤馆，对朝廷求才之道，亦有独到见解？”
江临川此刻对这位“施公子”充满了好奇和好感，对方不仅点破了自己设计的缺陷，更提供了绝妙的改进思路，这份才学和气度令他折服。
对施夷光没回答他的问题也没有不满，可能有什么不方便之处吧。
他看了看周围喧闹的环境和沈观探究的目光，略一沉吟，便点头应允：“施公子相邀，敢不从命？请！”
沈观赶紧上前一揖:“二位公子，沈某愿做东，请二位公子到酒楼一叙。
还请二位公子给在下一个薄面！”
施夷光也没说啥，沈观职责所在，他负责招纳贤才，怎能轻易放过。于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招贤馆附近的一家清雅酒楼雅间内。施夷光摒退了兰香惠香等人，只留青峰、寒星守在门外。沈观给二人各斟了一杯酒。
“沈大人，江先生，实不相瞒，”施夷光开门见山，恢复了女声，但气质依旧从容，“我并非什么施公子，而是施夷光。”
沈观与江临川端酒的手一顿，眼中都有一丝惊愕，沈观立马起身作揖:“原来是施姑娘。”
他知道招贤馆就是眼前这个女子提出开办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他的直接领导。遂不敢有怠慢，虽然他心里对这个王上看中的女子一直存有怀疑。
施夷光对这位沈大人没啥好感，这招贤馆成立这么久了，招来的贤才寥寥无几。
不知是没能力还是在玩忽职守。“沈大人不必拘礼，请坐。”
沈观颔首静静坐下，不再是主人的态度，瞬间化作乖宝宝静坐一旁。
江临川恍然：“原来是你……慈济坊之主，王上身边的……难怪。” 他虽傲，但并非不通世事，施夷光的名头，他也有所耳闻。
“虚名不足挂齿。”施夷光摆摆手，正色道，“今日得见先生神技，更坚定了我的一个想法。先生可知，我为何力主让王上设立这招贤馆？”
江临川放下酒杯，看着她：“愿闻其详。”
施夷光的眼神变得悠远而坚定：“我见过太多流离失所的孩童，见过为了一口饭食铤而走险的小偷，见过面黄肌瘦、眼中无光的百姓。秦国很大，但能养活所有人的本事，还不够多，还不够精！”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招贤馆，不只是为朝廷招揽几个能工巧匠。
我还想创办格致学堂，更不是培养几个会做水车的木工！我要的，是让这天下间，像先生这样身怀绝技、能‘通晓物性’的人，有地方施展抱负，有传承技艺的弟子！更要让那些想学本事、想靠双手养活自己和家人的普通人，无论出身贵贱，都能走进学堂，学到安身立命、甚至改变命运的真本事！”
她目光灼灼地看向江临川：“先生的水车，若只在您一人手中，能灌溉几亩良田？若您的技艺，能在学堂里传授给百人、千人，又能让多少旱地变沃土，养活多少户人家？让多少孩童不必再忍饥挨饿？让多少青壮不必再为生计铤而走险？”
“我想看到的秦国，是街无饿殍，巷无盗匪！是人尽其才，物尽其用！是每一个有才之人，都能发光发热！是每一个肯学之人，都能学有所成，靠自己的本事，堂堂正正地养活一家老小！让这‘格致’之学，惠及万民，这才是真正的‘通晓物性’之大道！”
一口气说完，施夷光舒了口气。这波输出可是让她给装到了，不过还是有些小激动。
施夷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举起酒杯：“江先生，您的才华，不该埋没于市井，也不该仅仅用于博取功名富贵。它应该，也可以，成为点亮更多人希望的火种！
施夷光，诚心邀请先生，入格致学堂，为工科掌院！传道授业，泽被苍生！先生可愿，与我同行？”
雅间内一片寂静。江临川久久地凝视着施夷光。眼前的女子，仿佛站在光里，显得光芒万丈。
她描绘的，不是一家一姓的富贵，不是一器一物的精巧，而是一幅关乎万民福祉、国家根基的宏伟蓝图！她的眼中，没有对权力的迷恋，只有对“人”本身的关怀和对“才”的尊重。
她不应该是以色侍人的吗！他以为他就凭狐媚子手段把秦王迷住了！
他心中的孤傲与对施夷光的猜疑，在她这“泽被苍生”的理想面前，显得如此不堪。他引以为傲的“通晓物性”，在她这“惠及万民”的大道面前，找到了真正的归宿。
江临川沉默良久，终于，他缓缓站起身，整了整衣袍，对着施夷光，深深一揖。再抬头时，眼中那份桀骜不驯已化为一片清澈的郑重和燃烧的火焰：
“江临川……愿为施姑娘手中之尺，丈量这格物致知之路！愿为格致学堂之砖瓦，共筑那‘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之盛世图景！从今往后，但凭姑娘驱使！”
施夷光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如释重负，又充满了力量。她举起酒杯：“好！江先生，为这盛世图景，为这无饥无馁、人有所养的未来，干杯！”
两只酒杯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响，仿佛敲响了格致学堂崛起的第一声洪钟，也标志着施夷光的人才大业，迎来了第一位真正的大才加盟。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充满了希望的光辉。
沈观坐在一旁像个透明人，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但是他内心澎湃，眼光灼灼的看着施夷光。
施夷光感受到旁边灼热的眼神“沈大人？”
沈观回神:“哦，施姑娘，下官失礼了！”忙低下头。
“施公子，呃，不，施姑娘，临川还有一朋友，他有大才，不知施姑娘……”
没等江临川说完，施夷光接着说道:“劳烦江先生引荐。”
江临川呆呆的看着施夷光，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女子，明明是王上心尖上的人，却没有恃宠而骄，不耽于富贵温柔乡。
明明可以待在王上身边享受万人追捧，享受荣华富贵，明明可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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