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中滴水声断续，如更漏敲在人心上。
灼璃蜷在角落，闭目调息，神识却如蛛网铺开——一半警戒洞外，一半拴在青澜身上。
那小子靠在对面石壁，呼吸粗重，眉间一道暗红魔纹若隐若现，周身散着稀薄黑气，像灶上熬糊的药，苦涩呛人。
“看够了没？”青澜忽然睁眼，金瞳在昏暗中亮得瘆人，“再看，把你眼珠子剜出来下酒。”
灼璃没吭声，只默默从储物袋摸出个油纸包，精准扔进他怀里。
青澜低头一看，是半只酱肘子。
“……你这女人是不是有病？”他捏着肘子，表情活像捧了团火炭，“我如今是魔头预备役，随时可能暴起掐你脖子吸你修为——你给我扔酱肘子？”
灼璃终于掀了掀眼皮：“掐脖子前先填饱肚子。魔头也得讲基本法，饿着肚子杀人放火，像什么话。”
青澜噎住，低头恶狠狠咬了口肘子。酱香混着他身上逸散的血腥气，形成种诡异的融洽。
就在此时，洞外忽传来一声清越鹤唳。
灼璃骤然起身，袖中狐火凝而不发。青澜动作更快，已闪至洞口乱石缝隙间，寂灭魔雷在指间噼啪作响。
——然而来不及了。
乱石轰然炸开，天光倾泻而入。一位青袍道人负手立于洞口，须发皆白，面容却如青年。他目光扫过洞内，在青澜眉间魔纹上顿住，缓缓叹道：
“老远闻到股糊锅味儿，还以为谁家炼丹炸炉了。原来是颗好苗子，硬把自己往魔道灶眼里塞。”
青澜冷笑：“哪儿来的老杂毛，也配点评小爷的道？”
道人也不恼，袖袍一拂，满地碎石无风自动，垒成个规整石凳。他施施然坐下，才道：“老夫清虚，云梦泽钓鱼散人一个。小友，你身上这魔气——是跟墨渊那老阴货签卖身契了？”
“关你屁事！”
“关我屁事？”清虚真人笑了，指尖弹出一缕清风，巧妙绕开青澜戒备，在他额心一点，“若我告诉你，墨渊传你的《天魔噬魂诀》缺了最关键三句心法，修到化神必爆体而亡——你还觉得关我屁事么？”
青澜僵住。体内沉寂的魔种竟因这一指微微震颤，似畏惧，又似渴求。
灼璃悄然挪前半步，狐火在掌心流转成环：“真人有何指教？”
“指教谈不上。”清虚掸掸衣袖，目光在两人间转了转，忽然乐了，“哟，九尾家的小狐狸？你家这崽品种挺别致啊，龙蛇混血还掺魔道添加剂——炖汤都不敢这么乱放调料。”
灼璃嘴角抽了抽。青澜额角青筋暴起：“老东西你——”
“年轻人火气大，容易糊锅。”清虚慢悠悠打断，忽然并指如剑，隔空点向青澜丹田，“看好了！天魔噬魂，非噬他人之魂，先噬己身妄念！你连自己都骗不过，修什么魔？”
一道清光没入青澜体内。他闷哼一声，周身黑气竟肉眼可见地淡去三分，眉间魔纹从暗红转为浅粉，瞧着十分委屈。
“你对我做了什么？！”青澜又惊又怒。
“临时清心咒，保质期一炷香。”清虚耸肩，“现在能好好说话了？”
灼璃忽然道：“真人方才说，墨渊故意传了残缺功法？”
“然也。”清虚袖中摸出个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口，“那老阴货专挑你们这种——爹不疼娘不爱师父还脑子进水的年轻天才下手。先给点甜头，等魔种深种，嘿，他再来收割现成的。”
青澜脸色难看。灼璃沉默片刻，轻声道：“是我之过。”
“现在知道炖汤咸了？”清虚瞥她一眼，“早干嘛去了？孩子走岔路，当家长的要么一棍子打醒，要么捆回家重新教——你倒好，直接一句‘不该捡你回来’？好家伙，杀人诛心啊狐狸同志。”
灼璃被噎得说不出话。青澜忽然嗤笑：“说得轻巧。你现在是要替天行道，还是学雷锋做好事？”
清虚真人抚掌大笑：“问得好！老夫今日心情不错，给你们两个选择——”
他伸出两根手指：“一，我现在就把小魔头拍晕了拖回山，每天灌三斤黄连水清心咒，啥时候魔气褪干净啥时候放出来。”
青澜脸绿了。
“二呢？”灼璃急问。
“二嘛……”清虚目光落在青澜丹田处，意味深长，“我带你们去个地方。那里有《天魔噬魂诀》全本——当然，去不去，练不练，你们自己选。”
洞中一时寂静。青澜垂眸看着掌心——那里曾凝出寂灭魔雷，也曾本能地替灼璃挡下玄狼利爪。
“全本……”他喃喃，忽然抬眼，“代价是什么？”
清虚真人赞赏地点头：“总算问到点子上了。代价就是——”他压低声音，如分享秘密般凑近，“你可能发现，练成全本后，反而更不想当魔头了。”
这答案太过离奇，连灼璃都愣住了。
“如何？”清虚拍拍衣摆起身，“是跟我走这一趟，还是留在这儿等玄狼族顺着魔气摸上门，把你们俩一锅烩了？”
正当青澜欲开口，洞外忽传来尖锐狼嚎，由远及近！
清虚挑眉：“啧，说狼狼到。选吧小朋友——是跟我这老杂毛去喝黄连水，还是跟外面那群真·杂毛玩命？”
青澜与灼璃对视一眼。
天光刺目，狼嚎已迫至百丈内。
——未知的前路，与迫在眉睫的杀机。他们该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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