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开始前的几个小时,底比斯王宫的书房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同于往日的、凝重的气息。这里是拉美西斯处理政务,也是他偶尔能够放松下来的私密空间,但此刻,它却充斥着一种即将到来的“风暴”前奏。
苏沫一身素雅的长袍,发髻上仅仅别着一枚雕刻着精致星辰图案的银簪,整个人看起来虽然依旧清秀,但那双眼眸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与急切。她找到拉美西斯时,他正坐在书案前,一丝不苟地审阅着一份最新的边境驻军报告。
“拉美西斯。”苏沫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促,打断了他的思绪。
拉美西斯抬起头,看到苏沫那副神情,本就带着几分孩子气的脸上,也难得地严肃起来。“怎么了?沫儿?你看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他放下手中的羽毛笔,示意她坐下。
苏沫没有立刻坐下,而是走到书案旁,目光灼灼地看着他。她能感觉到,自己胸口那隐隐的、熟悉但又令人不安的悸动,正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越发明显。这种感觉,让她知道,自己接下来的“教学”过程,将是充满负担的。
“今晚的宴会。”苏沫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预判,“穆瓦塔利王子,他绝不会仅仅满足于‘礼节性的交流’。他此次前来,是为了试探,更是为了……在埃及的国门前,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拉美西斯闻言,眉毛微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眼中掠过一丝不解,但更多的,是那种对苏沫预判的信任。“下马威?他打算怎么做?难道……他会在宴会上公然挑衅吗?”
“他的刁难方式,很可能……是我们所不熟悉的。”苏沫的声音,带着一种来自“未来”的先知般的肯定,“不是简单的语言侮辱,也不是蛮横无理的挑衅。赫梯人,尤其是在外交上,他们比我们更擅长使用那些……晦涩难懂的、涉及古老历史或边境条约的古籍文献。”
她环顾四周,看着书房里堆满了羊皮卷轴,那些都是埃及悠久历史的见证,也是她曾经用来研究学习的宝库。但此刻,她却需要从自己那来自完全不同时空的“大脑”中,调取出那些信息。
“穆瓦塔利的目的,是想用我们不了解的历史细节,来证明埃及的‘无知’,从而在气势上,彻底压倒你,压倒埃及。”苏沫看着拉美西斯,眼神里带着一丝担忧,“他想让我们在整个埃及乃至众臣面前,颜面扫地。”
拉美西斯原本带着一丝不解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他知道苏沫的“能力”,虽然她从未详细解释过,但每次她所预言的,或者所提供的“建议”,都精准得令人惊叹。
“你是说……他会故意刁难我们,用我们不熟悉的历史条例?”拉美西斯若有所思,用手轻敲着书案。
“是的。”苏沫重重地点头。她走到书案前,指着一摞古老泛黄的羊皮卷,开始她的“速成班”。“我凭借我……强大的记忆力,翻阅了现代资料中,关于‘埃及-赫梯百年争端’的几个关键节点。尤其是在边境驻军、资源划分以及过往的条约履行情况上,赫梯人一直有他们的‘说法’。”
她随手拿起几卷,虽然她并不认识上面的象形文字,但她脑海中,却能瞬间将其转化为可理解的信息,并且,她拥有将这些信息,用最能被拉美西斯理解的方式,清晰地阐述出来。“比如,在两国边境的‘阿穆路地区’,因为那里有肥沃的牧场,双方曾有过多次争议。在上一次,也就是大约一百年前,我国的法老图特摩斯三世,与赫梯的先王,签订了一份名为‘努哈西协定’的条约。”
苏沫的语速加快,如同将一段需要数日才能消化的信息,浓缩在几分钟内。“这份协定,虽然表面上解决了牧场归属问题,但后来,赫梯人为了争夺更多的利益,曾擅自修改了其中关于‘牧场使用权’的第三条补充条款,并且……并且,我这里有一些关于赫梯人引以为傲的某几位先王的事迹……他们都拥有各自的外交‘辞令’,用来彰显赫梯的‘悠久历史’和‘强大底蕴’。”
她用一种近乎于“剧透”的方式,快速地向拉美西斯灌输着这些信息。她需要详细到,不仅仅是事件本身,还要解释其背后的缘由,以及赫梯人可能如何利用这些点来攻击。
“他们可能会引用一些我们几乎从未听到过的……‘古例’,比如,某位几百年前的赫梯国王,是如何如何‘仁慈’地允许埃及商队通过某条丝绸之路,而埃及对此‘报答’的‘方式’,或者,某个小国,因为‘触怒’了赫梯先王,而‘自愿’成为赫梯附庸的历史。”苏沫的眉宇间,闪过一丝疲惫,但她的眼神,依旧专注,“这些看似荒诞不经的‘历史依据’,对于他们而言,却是用来证明赫梯“自古以来”在这片土地上拥有“主权”的有力武器。”
拉美西斯听得有些 mèng,那些拗口的条约名称,模糊不清的地点,以及几百年前的国王名字,对他来说,都像是天方夜谭。但他能感觉到,苏沫的表情是如此的认真,她所说的话,也充满了细节,绝非凭空捏造。
“这些……我从未听过。”拉美西斯苦笑着,看向那些古老的卷轴,它们在他眼中,就像是一堆堆无法解读的符号。“沫儿,你……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这……这简直比我所学的宫廷历史还要……细致万分。”
苏沫只是摇摇头,没有解释。她无法告诉他,这些“知识”的来源。但她知道,她必须让拉美西斯,至少对这些关键点,有所了解。
“不用全部记住,殿下。”苏沫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那隐隐的灼热感稍稍平息了一些,她知道,每一次信息的调取和输出,都会消耗她的生命力,但她必须坚持下去。“只需要对症下药。今晚,当穆瓦塔利提到‘努哈西协定’时,你就必须回忆起……关于‘阿穆路地区牧场归属权’的第三条补充条款,以及……之后,因为赫梯人‘违背协定’,而向我国‘赔偿’的那个历史事件。还有,关于赫梯先王……‘某某某’,他曾因为‘小国的挑衅’,而‘仁慈地’收纳其为附庸国的典故。”
她用手比划着,试图让这些抽象的概念,在拉美西斯脑海中,形成更清晰的画面。“记住,关键在于……他想证明赫梯的‘古老‘和‘主权’,我们就用更‘古老’、更‘有损他祖先颜面’的历史旧账,来回应他。让他们知道,埃及的历史,同样悠久,并且,我们同样记得,那些对埃及不利的‘旧账’。”
拉美西斯认真地点头,虽然有些史实对他而言依然模糊,但他能感受到苏沫话语中的重点和目的。他看着苏沫那因过度消耗而略显苍白的脸,心中升起一丝心疼。
“沫儿,你的这份‘学识’……真是……太神奇了。”他轻声说道,“但是,你这样……会不会太累了?如果……如果实在为难,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应对……”
苏沫摇摇头,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坚定:“这是我们必须经历的。拉美西斯,今晚……是你证明自己的高光时刻。而我,也必须……守护你。”
*
夜幕降临,底比斯王宫的大宴会厅,被无数燃烧的火炬和硕大的水晶灯点亮,呈现出一片辉煌而璀璨的景象。宏伟的宫殿,被装点得如同天上的星河坠落人间,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浓郁香气,混合着精心调配的葡萄酒的醇厚芬芳,以及各种来自遥远国度的、珍稀香料的馥郁气息。
悠扬的古埃及乐曲,如同潺潺流水般在厅内回荡,曼妙的舞女们,穿着华丽的服饰,在灯光下翩翩起舞,她们的舞姿,如同埃及艳后般的风情万种,为这盛大的宴会增添了几分迷人的东方色彩。
然而,在这如梦似幻的歌舞升平之下,却暗流涌动,气氛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来自埃及的权贵和官员们,以及来自赫梯的使团成员,泾渭分明地落座在宴会厅的两侧。他们彼此之间,虽然表面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但那种笑容,却如同隔着一层薄冰,客套而疏离,眼神中,偶尔闪过的,是警惕,是试探,更是,隐藏着某种不易察觉的敌意。
穆瓦塔利王子,这位今晚的主角之一,依旧是全场的焦点。他并没有像一些外邦使者那样,显得拘谨或怯场。相反,他依旧是那样一副从容不迫、甚至带着几分洋洋自得的样子。他坐在拉美西斯旁边的显眼位置,与他一同接受着埃及官员的敬酒。
“殿下,来,为了埃及的繁荣,为了……我们赫梯与埃及之间,更加……‘牢固’的友谊。”穆瓦塔利再次举起了手中的金杯,杯中的美酒,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橘红色泽。他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温和,甚至带着几分近乎真诚的殷切。“能与您在这样的盛会中碰面,真是……我的荣幸。”
拉美西斯端起酒杯,对穆瓦塔利微微颔首,眼中带着恰到好处的、作为主人的热情,但眼神深处,却依旧保持着一份警惕。“谢谢王子殿下的吉言。埃及也同样期待,与赫梯帝国,建立更深厚的互信。”
然而,就在这样的“客套”与“假意”的寒暄之中,在场的埃及和赫梯官员们,都感受到了那股若有若无的、冰冷的暗流。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今晚的宴会,绝非仅仅是餐桌上的美食与美酒,而更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充满智慧与策略的较量。
*
酒过三巡,当宴会的气氛,似乎比之前稍稍热烈了一些,官员们的脸上,也渐渐多了一些酒意带来的红晕,一些原本紧绷的神经,也似乎随着酒精的作用,而放松了几分。
就在这样的时刻,穆瓦塔利王子,这位今晚的“设局者”,突然,从他的座位上,缓缓地、不疾不徐地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吸引了整个宴会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厅内的乐曲,也随着他的起身,渐渐减弱,直到完全静默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他那张年轻而略带傲慢的脸上。
“各位尊贵的埃及朋友们。”穆瓦塔利的声音,洪亮而穿透力十足,带着一种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将整个宴会厅的嘈杂声压了下去。他的眼神,带着一丝狡黠的光芒,缓缓地扫过在场的埃及官员,最终,落在了拉美西斯身上。“我长期听闻,埃及是一个拥有无比悠久璀璨历史的国度,其文明之光,足以照耀万古……”
他稍微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给自己的话语,营造出一种更加郑重的氛围,而他的目光,也变得更加锐利。“然而,我今日来到埃及,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不知……王储殿下,您是否……还记得……在……一百年前,也就是……我国赫梯,伟大的先王……‘阿叔尔’……与贵国……那位……了不起的法老……图特摩斯三世……所签订的那份……‘努哈西协定’?”
他顿了顿,语调微微上扬,仿佛是在抛出一个诱饵,让所有埃及人的注意力,都牢牢地抓住。“特别是……在那份协定里,关于……‘阿穆路地区’……那片曾经引发过两国边界冲突的……肥沃牧场的……‘归属权’问题的……第三条……‘补充条款’?”
穆瓦塔利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像是对历史的“求证”和“探讨”,但其背后却隐藏着一种赤裸裸的挑衅。这份“补充条款”,涉及的是一份近乎被遗忘,且在埃及官方记录中,可能已经淡化了细节的历史条约。一旦拉美西斯无法准确回答,他在政治上,便会立刻陷入被动。
“努哈西协定……第三条补充条款……”
整个大宴会厅,瞬间被一种极度的寂静所笼罩。埃及的官员们,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茫然、困惑,甚至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穆瓦塔利提出的这个问题,过于偏僻,涉及的细节,也过于复杂。即使是那些研究过古老历史的学者,也未必能对一个百年前,且是关于“牧场归属权”的“补充条款”,记忆犹新。
他们的目光,如同潮水般,不由自主地,齐刷刷地集中在了拉美西斯身上。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位年轻的王储,能够在这个关乎埃及颜面的时刻,做出如何的回应。
*
拉美西斯的呼吸,在这一刻,似乎也变得有些急促。他感受到,全场数百双眼睛,都汇聚在他身上,那是一种何等巨大的压力!他并非史官,对于那些尘封百年的古老条约,他所了解的,仅限于一些重要的、影响国策的重大历史事件,以及一些对如今埃及仍有直接影响的条约。而穆瓦塔利提出的这个“努哈西协定”的“第三条补充条款”,对他而言,简直是闻所未闻。
他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不远处的苏沫。他看到她静静地坐在那里,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略显苍白的微笑,她的眼神,仿佛在告诉他:“相信我。”
那一刻,他瞬间回忆起了,宴会前,苏沫如同“特种兵教官”一般,在他脑海中进行的那场“速成班”。她口中那些拗口的条约名称、那些模糊的地点、那些关于“赔偿”和“附庸”的古老典故……
“阿穆路地区的牧场……图特摩斯三世……努哈西协定……第三条补充条款……”
这些词汇,如同被苏沫点燃的火把,在他脑海中,瞬间照亮了那些原本被遗忘的角落。他想起苏沫说过的话——“关键在于……他想证明赫梯的‘古老‘和‘主权’,我们就用更‘古老’、更‘有损他祖先颜面’的历史旧账,来回应他。”
拉美西斯缓缓地,动作极其从容地,放下了手中,那只还未完全喝完的酒杯。清脆的杯子与案几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宴会厅里,显得异常清晰。他并没有露出丝毫慌乱的表情,反而,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抬起头,用一种平静却又充满力量的目光,迎向了穆瓦塔利那双锐利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眼睛。
“当然,我……非常记得。”拉美西斯的声音,清晰而洪亮,如同晨钟暮鼓,在寂静的宴会厅里回荡,瞬间压制住了全场的窃窃私语。“关于‘努哈西协定’,以及其关于‘阿穆路地区牧场所有权’的第三条补充条款。”
他的语气,仿佛在陈述一个,他了如指掌的事实,而非勉强回忆。他甚至,用一种近乎于“教学”的口吻,继续说道:“那条款规定,鉴于阿穆路地区牧场资源的有限性,埃及与赫梯,将在每年收获季之后,根据双方的牛羊数量,共同重新划分该地区的牧场使用范围。并且……附件明确指出,赫梯一方,无权单方面决定,牧场的长期归属,任何关于‘永久占有’,或‘专属使用权’的解释,均视为……‘无效’。”
哗——
整个宴会厅,先是爆发出一阵短暂的、难以置信的寂静,紧接着,便是压抑不住的、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震惊与赞叹声。埃及的官员们,包括那些原本面露担忧的老臣们,都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他们从未想到,这位一向被认为有些“顽劣”的王储,竟然会对如此冷僻、却又如此重要的历史细节,记得如此……“一字不差”!
然而,拉美西斯并没有停下。他知道,仅仅是清晰地背出条款,还不足以完成绝地反击。他脑海中,回响着苏沫最后那句话:“……以及,关于赫梯先王……‘某某某’,他曾因为‘小国的挑衅’,而‘仁慈地’收纳其为附庸国的典故。”
他脸上,那淡淡的微笑,再次浮现,这次,更添了几分,不容置疑的、胜利者的自信。他看着震惊中的穆瓦塔利,眼神中带着一丝……“善意”的提醒。
“而且……”拉美西斯轻声说道,仿佛是在分享一个,他偶然间想起的、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我还记得,在那份补充条款,刚刚签订后的第二年……”
他看着穆瓦塔利,目光中闪烁着一种,仿佛在追溯历史的深邃。“……据我国史官的记录,贵国那位……‘伟大的先王阿叔尔’,似乎……因为在另一场边境冲突中,‘违背了’那份补充协定,私自增兵,试图‘抢占’……更多的牧场资源……”
拉美西斯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遗憾”和“轻描淡写”的意味。“……最终,在那场冲突之后,为了表示对他‘失控式扩张’的‘惩罚’,以及……出于对两国‘和平’的维护……他代表赫梯……向我国……‘赔偿’了……整整三百头肥美的牛羊,以及……五十袋……沉甸甸的黄金。”
“不知……王子殿下……您是否……也同样……记得……这段……‘小小的’……历史?”
拉美西斯的声音,在说完这番话后,最终落下。然而,他所带来的冲击,却如同惊雷般,在整个宴会厅炸开。
穆瓦塔利的笑容,在那一瞬间,彻底僵在了脸上。他那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此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光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赤裸裸的羞辱。
他完全没有想到!他原本精心策划的,想要利用一份冷僻、却对埃及不利的历史条约,来给拉美西斯一个“下马威”,让这位年轻的王储,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尽失,成为众人的笑柄。孰料,眼前这位看似年轻的埃及王储,不仅对那份他本以为早已被人遗忘的“补充条款”了如指掌,更是……而且,他竟然还能在事隔百年之后,准确地、毫不含糊地说出,赫梯先王因为“违背协定”而向埃及“赔偿”的详细数字!
三百头牛羊,五十袋黄金!这个数字,对于任何一个古老国家而言,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而更是赫梯先王,在历史上的一个“污点”——一个被埃及记载下来的,关于赫梯“背信弃义”,而后遭受“惩罚”的历史。
这不仅仅是揭了穆瓦塔利的短,更是……揭了他先祖的短!将他引以为傲的赫梯“悠久历史”,直接变成了……一个关于“背信弃义”和“赔款”的笑话!
穆瓦塔利的脸色,在瞬间变得精彩纷呈。原本红润的面颊,瞬间泛起一种不自然的青灰色,他的双眼,猛地睁大,仿佛不敢相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他紧紧地咬着牙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他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论说出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所设计的陷阱,如同变成了一把精准射向自己的箭,让他瞬间进退两难,无地自容。
*
“砰!”
一声清脆而短暂的响声,打破了全场的死寂。是拉美西斯,他从容地,将自己手中的酒杯,轻轻地放在了案几之上。
在埃及的官员们,尤其是那些经验丰富的老臣们,最先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们看向拉美西斯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赞,以及……发自内心的、压抑不住的狂喜。
“哦……我的天……”一位年长的埃及财政大臣,激动得几乎要站不起来,他抓住身边同僚的手,喃喃说道,“王储殿下……他……他竟然……他竟然记得那么详细的赔款数字!”
“这……”另一位曾任边境官员的老将军,更是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他看着拉美西斯,眼中充满了赞许与欣慰,“这简直是……如同亲身经历过那场交易一般!他的记忆力……他的智慧……真是……前所未有的!”
压抑的喝彩声,如同山洪爆发般,从埃及官员的席位上,此起彼伏地涌起。那些原本因为穆瓦塔利的刁难而紧张不安的情绪,瞬间被一股巨大的、属于“胜利”的喜悦所取代。他们看向拉美西斯的目光,从之前的担忧,变成了深深的尊敬,甚至是……狂热的崇拜。
普塔赫摩斯,这位老者,一直静静地坐在席间,他的脸上,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激动,但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却闪烁着欣慰而骄傲的光芒。他看着拉美西斯,眼神中,流露出的,是对这位年轻王储,最深刻的赞许和认同。他知道,今晚,拉美西斯不仅仅是赢下了一场“宴会上的辩论”,更是赢得了,整个埃及贵族阶层的尊重与认可。
拉美西斯,这位年轻的王储,他并没有因为现场的喝彩声而得意忘形。他只是微微站起身,目光从那些激动的埃及官员身上一一扫过,然后,他的目光,重新缓缓地,落回到了穆瓦塔利王子身上。
他举起了手中,那被重新放下的酒杯,朝着穆瓦塔利的方向,做了一个,极为得体的、却又尽显胜利者风度的致意。他的笑容,此刻,不再是之前的客套,而是一种,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沉静而自信的从容。
“王子殿下。”拉美西斯的声音,平静而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在结束一场辩论的尾音,“希望,今晚的宴会,能够继续……愉快地进行。毕竟,历史的篇章,总是需要……共同的回顾,才能……更加清晰地……展现在我们面前。”
他的话,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调侃,但更多的,是一种对胜利者应有的姿态。
而在宴会厅的角落里,苏沫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她的嘴角,也同样露出了一个欣慰而满足的笑容。她看到拉美西斯,从一个略显稚嫩的王储,成长为一个能够沉着应对挑战、并且以智慧反击的领导者。她为他感到骄傲。
然而,在那份欣慰的笑容之下,她却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却又清晰可辨的悸动。那是一种,如同电流般游走的、细微的虚弱感,伴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刺痛。
她知道,这是“剧透”的代价,又一次,悄无声息地来临了。她为拉美西斯的胜利感到高兴,这份高兴,如同甘霖般,滋养着她的内心。但同时,她也清楚地知道,她所付出的,或许比任何人都要多。这份代价,如影随形,她必须,在未来,继续默默地承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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