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逆生之塔·负五层「脐带赌场」
脐梯尽头没有地面,只剩一张被撕成碎片的“出生证明”。碎屑不坠,反而悬浮,像被月光风干的雪,拼出一条幽暗的真空隧道。
四人坠入,像四粒未受精的卵,被一只看不见的手塞进透明骰盅,摇成四颗惨白的骰子。骰面分别刻着:木、归、言、艹——那是他们在上层世界被划掉的姓名笔画,此刻被镀上一层冷铅,变成赌桌筹码,在零重力里旋转、碰撞,叮当作响,声音脆得像新生儿的第一声骨裂。
隧道底部,一块霓虹招牌骤然亮起:
「脐带 casino」
字母“c”被画成带倒刺的脐环,闪一下,就像给宇宙的新生儿打一次耳洞;闪两下,耳洞流血,血珠悬浮成微型行星。
招牌下方,自动门无声滑开。门帘是整张羊膜,仍带体温,表面用墨绿色胎便写着入场须知,字迹未干,散发出咸腥的羊水味:
“本赌场只接受哭声当筹码,每滴泪兑换 1 毫秒,每声笑倒扣 10 年,赢到‘负一岁’即可退房。”
林野用虎牙撕开下唇,舔了舔名为“原因”的铁锈味,咧嘴一笑,犬齿上还挂着血丝:“老子别的没有,哭声管够。”
沈不归把冰蔷薇别在耳后,花瓣倒计时卡在 00:00:01 与 00:00:02 之间,像一枚被永恒抻长的秒针,永远转正,永远刺不穿下一格时间。
陆清言指间红线翻飞,绕成一枚“∞”形筹码,轻声道:“押韵即押命,大家别散桌。”
姜莱托起一面水镜当筹码盘,镜面映出赌场的穹顶——那是一张巨大的胎盘,血管纵横成牌路,羊水滴落当荷官,每一滴都在发牌,牌面是未睁眼的胎儿,红桃q与黑桃K共用同一根脐带,像一对连体的心脏。
入场——像一脚踩进别人的子宫。
地板是一整块实时宫缩监测图,玻璃质地,波浪线一鼓一吸,霓虹蓝与分娩红交替爆闪;每踩一步,足底便陷进一次陌生的阵痛,仿佛替陌生产妇完成一次屏息用力。空气里飘着微咸的羊水雾,呼吸一口,肺里就响起胎心监护的“咚咚”回声。
大厅中央,一张“零岁轮盘”悬在真空,匀速旋转。盘格不是数字,而是四种胎盘质地:
粉——樱花瓣压成的绒,
蓝——零下四十度的冰脐,
黑——干涸血痂的硬漆,
透明——尚未被命名的羊水玻璃。
轮盘边缘嵌着一圈乳牙,每颗牙都在啃咬自己的牙龈,发出“咯吱咯吱”的倒计时。
荷官是一只“脐带手”。
腕口以上空空荡荡,断茬垂出七根不同颜色的脐带:
靛青那条还在脉动,雪白那条滴着初乳,乌黑那条打了个死结,像忘了被剪断的年份。
指尖是七只吸盘,吸盘内侧一圈乳牙,牙面刻着“m”与“b”交替的字母——mother & birth。
它抬起断臂行礼,声音像羊水起泡又瞬间破裂:
“欢迎,四位新胎盘。”
“游戏规则:
每人下注一段‘未发生的记忆’。
球落何色,便由该区‘庄家童年’坐庄。
赢者提前出生,输者——永远留在负五岁,那里没有光,只有未剪断的脐带在黑暗里钓鱼。”
林野把那张折成∞的支票啪地拍在粉区。
脐带手垂下一根樱色脐带,吸盘分泌乳牙质,像啃饼干般把支票啃成一枚粉月牙,发出“咕滋”一声,仿佛早产儿的第一口吞咽。
沈不归摘下耳后冰蔷薇,指尖轻弹,花瓣落在蓝区,瞬间冻成一枚“-1岁”冰码,内部封着一颗仍在跳动的蓝色秒针,针尖指向永远不会到来的下一格。
陆清言把“免死音节”折成红色纸飞机,航向黑区。
飞机尾翼写着一个“韵”字,刚触盘格,黑区立即伸出一只血痂小手,把飞机拖进阴影,像拖走一句未写完的诗。
姜莱倒扣水镜,镜面里她的倒影双手高举,把“见习·m”校徽别在透明区。
校徽别针穿透羊水玻璃,发出“啵”一声轻响,像给未上色的自己打一个耳洞。
倒影对她眨眼,嘴唇开合,无声说:我押我自己,未出生。
轮盘加速,乳牙啃出火花。
羊水球滴落,击针脆响——
啪!
球落在透明区与黑区之间的金属棱线,像一枚不肯选边的月亮,被两股暗流同时拉扯,表面浮现裂纹,裂纹里渗出银灰色的时间。
荷官的脐带手瞬间分裂成两半,断口拉丝,像被撕开的胎盘膜。
一半伸向姜莱,脐带末端的吸盘张开,乳牙发出婴儿笑声;
一半伸向陆清言,吸盘里滴出黑色初乳,落地成字——“韵命”。
“平局,加赛。”
“加赛内容:由两位押注者共同完成一局‘双人分娩扑克’。
牌堆共 52 张,牌面为 52 张‘未出生脸’:
有的脸还没长出五官,有的脸被脐带缝成信封,有的脸只是一面镜子,映你从未敢看的母亲。
谁先拼出‘自己’,谁就能带全队离桌。
输的人——
将替对方出生一次,而对方,永远留在负五岁,成为那副牌里缺失的第 53 张脸。”
羊膜牌桌自地板隆起,像一座透明的胎盘岛。
桌面是实时b超灰,暗波涌动;牌背覆着一层羊水膜,摸上去像摸一只尚未睁眼的小兽,脉搏在指尖下“咚咚”打鼓。
牌面则是婴儿脸——
五官却被洗牌洗乱:左眼在下巴眨巴,嘴巴悬在额角冷笑,鼻子倒插在耳廓里,像给听觉装一个通风口。
姜莱手心里,水镜坍缩成一张“底片手牌”。
镜面里,她的反色倒影叼着漆黑奶嘴,嘴角裂到耳根,发出一声负片啼哭——声音是白的,沉默是黑的。
陆清言红线悬针,针尖挑起一张牌。
牌面婴儿没有嘴巴,缺口处正是她当年贷走的那个“丶”——
如今伤口仍在,像一枚被拔出的音节,血是哑的。
荷官的脐带手敲桌,乳牙吸盘开合,发出老式唱片机的“嘶嘶”引子:
“拼图规则:
每次抽牌,必须回答牌面婴儿的一个问题。
答对,可保留五官;
答错,五官随机归庄家——
庄家缺什么,就拆你什么。”
第一抽:姜莱。
牌面婴儿忽然抬头,皱纹比脐带还多,张嘴却是苍老到掉渣的声线:
“请说出你第一次魔法实验的失败代价。”
那声音像从旧式收银机里爬出来,金属齿轮间还夹着铜绿。
姜莱指腹摩挲“见习·m”校徽,金属边割出一弯月牙形血痕。
她低笑,嗓音里带着微咸的羊水味:
“我把同桌的色盲治成了盲色——
他从此只能看见声音的颜色,却再也听不见颜色本身。彩虹在他眼里是尖叫,而我的道歉,成了他耳中的漆黑。”
婴儿咧嘴,发出“叮”一声现金到账的脆响。
牌面翻转,化成“姜莱·左眼”,
一颗水银色的眼珠滚落,被她两指夹起,
“啵”地嵌进水镜。
镜面立刻长出虹彩,像给黑洞戴上一枚彩色隐形眼镜。
第二抽:陆清言。
牌面婴儿没有舌头,却在牌框里用红线绣出跳针小字:
“请用‘qing’押韵,描述你杀死的第一个鬼。”
字体一边绣一边滴血,血珠顺着红线滑成省略号。
陆清言弹指,火羽在牌面烧出一行小楷,焰心是青,焰尾是清:
“青灯照影,影断成清,我杀的是自己的影,影死,我生——从此我替它活,它替我亡。”
婴儿点头,脖子“咔啦”一声,像被自己的押韵折断。
牌面化成“陆清言·右耳”,耳廓里藏着一声“救命”,她却反手把耳廓折成纸飞机,将那声求救缝进袖口——
暂时不还,利息另计。
第三抽:轮到庄家。
荷官的脐带手忽然撕下自己一根“脐带指头”,断口喷出七色羊水,在空中凝成一张“庄家童年”。
牌面是七窍流血的“脐带婴儿”,却戴着墨镜、叼着雪茄,雪茄是未剪断的脐带,烟圈是负片数字:-52,一圈圈扩散,像给时间打马赛克。
婴儿吐烟,声音是湿答答的磁带倒带:
“两位小姐,要不要加倍?加倍条件:让你们的队友各捐 1 分贝哭声,我就能给你们一次‘互换五官’的机会。
注意,哭声一经售出,概不退货,且终身保修——
保修方式是:每当你们想笑,它就自动扣除 0.1 秒寿命,替你们哭回去。”
林野在观众席听见,虎牙直接咬裂下唇,一滴血泪滚落,血珠里裹着∞符号,像把无限压成一粒胶囊。
他把泪珠弹向牌桌,空气被划出一声婴儿尖叫的尾音:
“拿去,老子的哭声按毫克卖,秤准点,别缺斤少两我的悔恨。”
沈不归更干脆,冰笔在耳后一划,割下自己那枚“+1 秒”心跳,心跳冻成一粒冰骰子,六点那一面还在搏动。
他把骰子滚到姜莱手边,声音像雪崩:
“押上,利息我付。如果我输了,就把余生冻结成秒针,替你们滴答到白头。
互换五官——
像把两颗未出世的月亮,强行嵌进同一片夜空。
姜莱两指拈起那颗水银“左眼”,指尖一弹,眼球划出一道虹彩尾迹,
“啵”地塞进陆清言唇间那个空洞的“丶”里。
眼瞳一触缺口,立刻生根,虹膜在腭骨上绽开一圈霓虹,像给沉默装上一盏彩色天窗。
陆清言反手,将“右耳”贴在姜莱镜背。
耳廓一沾水面,便化作一片薄霜,霜纹里爬满红线,
像雪地里突然燎原的蛛网。
耳蜗深处,那声被缝住的“救命”终于找到出口,
却先一步听见对方的心跳——
姜莱的心,是未落地的雨,悬在云端,滴答却永不触底;
陆清言的心,是已落地的雷,轰然炸成碎银,却再无回声。
两道心跳在镜背相遇,
“叮——”
一声共时,雨被雷蒸发,雷被雨稀释,
只剩潮湿的回音在耳廓里来回踱步。
牌桌中央,庄家婴儿发出“咕咚”一声,像吞下一枚未煮熟的月亮。
脐带墨镜碎裂,镜片飞成七片负片,
每一片都映出一张重叠的脸:
左侧见习稚气,睫毛上还沾着校徽的铜锈;右侧捉鬼冷冽,瞳孔里钉着半截青灯。
两张脸在裂痕处缝合,针脚是时间,线头是音节,缝合完毕,婴儿开口——声音却变成双重回声:
“恭喜,你们拼出了‘共相’。”
“共相效果:
在接下来的 60 分钟内,你们可共享一次‘颜色’与‘音节’。颜色将替你们看见不该见的,音节将替你们说出不该说的。
代价:三秒后,一人将短暂失语,一人将短暂失色。失语者替对方活成黑白,失色者替对方活成沉默。”
话音落下,像给未来打上一个死结。
牌桌轰然崩塌,羊膜桌面卷曲成一张“双人出生证”。
证上照片空白,只剩一行羊水墨字,墨迹未干,仍在胎盘里蠕动:
“请为你们的共相命名。”
姜莱抬手,水镜悬空,镜面浮出两字:
“莱言”。
字迹是草芽色,带着晨露,像一株刚学会呼吸的植物。
陆清言红线一绕,针尖穿过“言”字下缘,把音节缝进“莱”的草字头。
刹那间,草字疯长,叶片红得发烫,像把整座蓬莱的晚霞都绣进一株小草。
草穗低头,发出第一道人声——
声音一半清脆,一半冷冽,像雨与雷同时开口:
“从此,我不是我,你不是你,我们是——莱言。”
出生证“啪”地自动盖章,印章是“脐带 casino”的倒刺脐环,钢刺一圈,像给自由加冕。
火漆落下,却是温热的羊水味。印章烙在两人手腕,
“嗤——”
白烟腾起,烟里浮出细小的数字:00:59:57……
镣铐成形,却闪着自由的光,像给时间戴上两枚会呼吸的手镯。
四人刚要离桌——
地面上的宫缩监测图骤然峰值报警,
“滴滴滴滴——”
不是警报,是产钳撬开子宫的金属合唱。
整个赌场开始分娩。
墙壁纵向裂开,露出十米长的产道,暗红色宫缩波浪一层层刷上赌桌,桌面瞬间收缩成宫颈口,筹码哗啦啦坠入深渊,像一群被引产的小行星。
天花板胎盘破水——
“哗啦!”
羊水瀑布自高空倾泻,每一滴都在半空伸展成透明脐带,末梢挂着微型胎儿,他们张嘴,同时发出52赫兹的鲸歌,歌声把空气撑成一只巨大的子宫气球。
荷官的脐带手疯狂抽搐,七根指头齐根断裂,断口喷出七条“庄家童年”,分贝负值,颜色负片,像七条倒着生长的黑胶唱片:
-42db雪豹童年,
-63db月光童年,
-∞db上帝童年……
它们贴着羊水瀑,蛇形扑向四人,
要回收利息——
连本带息,连呼吸带心跳,连未出生也带已往生。
林野把虎牙内侧那枚“原因”一口吐出,血字块在空中旋转,“咔哒”裂成两枚血骰子——
骰面分别是“疼”与“生”,像一对早产的双胞胎,脐带还连在父亲的喉咙上。
骰子落地,
“轰!”
炸出一道“乳牙屏障”——
数万颗婴儿乳牙悬浮成蜂巢,牙缝滴着初乳,牙根闪着母体的银汞。
-42db雪豹童年扑上来,利爪却陷进乳牙的温柔,发出无声的嘶吼,只能叼着屏障边缘,像叼着一块带血的创可贴,创可贴上写着:
“别哭,疼会自己长牙。”
沈不归耳后冰蔷薇骤然盛放,倒计时停在00:00:00,却不再跳动,而是凝固成一面“静音镜”。
镜面对准-∞db上帝童年——
那位无耳的幼神正摘下自己的听觉,想贴在沈不归的胸口,偷走他最后一秒心跳。
镜面一闪,上帝的耳垂被冻成一朵“冰耳花”,花瓣是倒刺的秒针,花蕊是失声的祈祷。
冰耳花挂在赌场废墟的最高处,像给死亡点了个哑穴,让永恒也学会安静。
陆清言与姜莱并肩,
红线与水镜交叠,织出一株“莱言”草——
草茎是雨,草刃是雷,草穗是两人共享的心跳。
草叶轻轻一刷,把-63db月光童年拦腰切断。
月光断口流出彩虹油渍,油渍里浮出一张“未出生弃权票”,
票面上印着:
“本人自愿放弃被出生权,
签名:。”
两人同时抬手,一人掐住“莱”,一人掐住“言”,
“嘶啦”——
弃权票被撕成两半,再对折,再对折,折成一枚“灰度陀螺”。
陀螺被抛向羊水瀑布,竟在水幕上竖立旋转,像给世界插上一枚黑白的轴心。
灰度螺旋一张口,把剩余所有庄家童年吸进无声漩涡——
-55db铁锈童年,
-71db纸飞机童年,
-∞db上帝剩下的影子……
全被按进深海般的灰度,连分贝本身都失去姓名。
瀑布开始倒流,胎盘重新缝合,产道闭合,宫缩图归零。
四人站在湿漉漉的废墟中央,手腕上的脐环印章仍在闪光,像两枚倒刺的表盘,提醒他们:
“自由60分钟,倒计时——
开始。”
赌场像一具被掏空的巨鲸,骨架在真空里寸寸崩散,只剩一张“零岁轮盘”悬在漆黑之喉,轮盘边缘还沾着未干的羊水,像一圈冷白的日蚀。
脐梯从轮心裂开,52级阶梯——每一级都是一张婴儿的脸,皮肤薄得能透出星屑,五官被剜去一处,留下黑曜石般的空洞;那空洞里滴落无声的乳歌,是他们方才赢走的“共相碎片”。
林野第一个踩上去,赤足踏碎凝固的胎脂,虎牙还衔着上一局的血,却笑得像把闪电含进嘴里:
“走,去负六层!
老子倒要看看,
是哪个杂种把老子的童年
按斤两、按呼吸、按未落的乳牙
称骨论钱!”
沈不归摘下冰耳花——那花在他掌心化成一粒雪做的耳坠,内里封存着万籁俱寂。
他把耳坠别在林野淌血的耳廓,声音低得只剩一次心跳的尾音:
“下一局,
用我的静音——一整座雪崩的静音,
换你第一声哭,
别再让脐带欠费。”
陆清言与姜莱十指交扣,腕上“莱言”镣铐的银链勒进骨缝,每一次碰撞都溅出细小的月屑,像给尚未成形的自己鼓掌,也像给未来的死亡发一枚假币。
四人并肩,影子在脐梯上熔成一条乌黑的河,逆流而下。
身后,赌场废墟的碎骨重新拼合,化作一张“未出生欠条”,羊水墨在背面缓缓晕开,像谁在子宫里写信:
“恭喜赢到‘负一岁’,
然而出生继续涨价,
下一层,
利息按心跳3计算,
逾期即没收灵魂的第一声啼哭。”
倒计时在他们胸腔里重装引信——
10,
9,
8……
每一次搏动都像把肋骨往里钉一枚倒钩。
这一次,哭声不再是筹码,而是导火索,
更深处,子宫的银行正用胎盘做金库,
等待他们来提款——
提一袋早已发霉的星光,
换一条刚出厂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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