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万枯新绿·暗林迷踪
离开那片暂歇的安宁谷地，四人重新投入浩瀚无垠的新生林海。夕阳（那恒定光源的模拟黄昏）的余晖透过层层叠叠的巨大菌盖和阔叶，在林间地面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仿佛为这片生机勃勃的土地铺上了一张流动的金色地毯。然而，与这静谧美景相伴的，是愈发浓重的暮色与潜藏在光影交错处的未知。
经魇花豹一役，四人更加警惕。林野依旧一马当先，他的步伐沉稳而坚定，神识如同细密的网，铺向队伍前方及两侧。阳和剑气在体内缓缓流转，不仅是为了随时应对突发状况，其至阳至刚的气息也对许多阴邪之物有着天然的驱散作用。沈不归手中的探测器屏幕始终亮着，他不再仅仅依赖自动扫描，而是主动调整着探测模式，时而扫描生命能量，时而分析灵气流向，时而探测地下波动，力求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空气中的灵气流向有些奇怪，”沈不归忽然出声，打破了林间持续的沙沙脚步声，“按照常理，地脉复苏，灵气应如百川归海，向灵蕈之母核心区域汇聚，或者均匀扩散。但前方偏西三里处，似乎有一个微弱的灵气涡旋，像是在……抽取周围的灵机。”
陆清言闻言，秀眉微蹙：“抽取灵机？是某种贪婪的灵植，还是……类似之前吞噬生机的邪物残余？” 地下河桥畔那变异水虺带来的阴影尚未完全散去。
林野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望向沈不归指示的方向。暮色中，那片区域显得格外幽深，林木形态也似乎与周遭有些微不同，更加扭曲盘结，连发出的荧光都带着一丝不祥的暗紫色。“绕过去？” 他征询同伴的意见。归途心切，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姜莱经过休整和调息，脸色已恢复红润，灵力也恢复了七七八八。她深吸一口气，尝试调动水灵之力感知那片区域的水汽，片刻后，她轻声道：“林师兄，那片区域的水汽……带着一种很隐晦的‘惰性’，缺乏生机勃勃的活力，像是被什么力量束缚住了。而且，我好像……听到一些很微弱的、类似呜咽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她的水灵之体对液态和生命波动尤为敏感，这种感知有时甚至能超越常规探测。
“呜咽声？” 沈不归立刻调整探测器，“生命能量读数非常稀疏，几乎没有大型生物反应。但如果姜师妹有所感应，恐怕没那么简单。是某种精神干扰的残留，还是……” 他看向林野，“林师兄，要不要靠近些探查？万一是什么濒危的灵兽被困，或者是什么邪物设下的陷阱，置之不理，将来可能成患。况且，这新生林海的一切，对宗门而言都是宝贵情报。”
林野略一沉吟。沈不归的话不无道理，宗门确实需要了解这片复苏之地更全面的信息。而且，姜莱的感知和沈不归的探测器异常都指向那片区域，若真是隐患，提前排除对后续可能途经此地的同门也有利。他看向陆清言：“清言，你觉得呢？”
陆清言沉吟道：“谨慎靠近，以探查为主，若无必要，避免冲突。姜师妹刚恢复，不宜进行高烈度战斗。我们可结阵前行，互为犄角。”
“好。”林野点头，“不归，继续监控能量变化，特别是精神波动。清言居中策应，注意姜莱状态。姜莱，你的感知继续延伸，有任何异常立刻示警。我开路，我们呈菱形阵型缓慢推进。”
四人立刻调整队形，林野在前，沈不归在右后侧专注探测，陆清言在左后侧随时准备支援，姜莱居中，既能受到保护，也能将感知力最大化。他们不再沿着相对平坦的路径，而是小心翼翼地切入那片灵气流向异常的区域。
一踏入这片林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几分。那种沁人心脾的草木清香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类似腐烂树根和陈旧菌类的沉闷气味。树木的形态确实怪异，枝干扭曲如同挣扎的手臂，树身上覆盖的苔藓也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绿色。发光植物稀少，且光芒黯淡，使得林间光线比外面更加昏暗。
“灵气在向那个方向汇聚，”沈不归指着前方几十丈外一片尤其黑暗的区域，“涡旋中心就在那里，能量读数很诡异，时强时弱，带有一种……吸吮的特性。”
姜莱闭目凝神，水灵之力如同无形的触须向前延伸。忽然，她身体微微一颤，低呼道：“声音更清晰了！不是呜咽，是……很多细碎的、痛苦的呻吟，还有……锁链拖曳的声音？很微弱，但让人心神不宁。” 她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悸。
“锁链声？”林野眼神一凛，“大家守住心神，可能是高级幻术！不归，精神屏障最大功率！”
沈不归立刻操作手腕上的一个装置，一道无形的灵能屏障将四人笼罩，隔绝外部精神干扰。然而，姜莱却摇了摇头：“不，不像幻术……更像是一种……残留的意念，或者说，是这片土地记忆中的声音。”
陆清言若有所思：“古籍有载，某些极端情绪或事件，会在地脉或特定灵木中留下印记，形成‘地缚灵’或‘木魅’之类的存在，并非主动害人的妖邪，而是痛苦景象的不断回响。莫非此地曾是上古大战的囚笼，或是某种献祭之地？灵蕈之母的复苏，可能无意中激活了这些沉寂的印记？”
就在这时，前方那片黑暗区域突然发生了异变！只见地面上无数粗如儿臂的暗紫色藤蔓破土而出，如同活物般疯狂舞动，藤蔓上生长着尖锐的倒刺和类似眼睛的诡异花纹。这些藤蔓迅速交织，形成一个巨大的牢笼，将中心一株通体漆黑、只有一人来高的枯树笼罩在内。那枯树的枝条光秃秃的，树皮开裂，但在树干部位，却镶嵌着几颗微微搏动、如同心脏般的暗红色晶石。强大的吸力正从那些晶石中发出，贪婪地吞噬着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的灵气，甚至连光线都似乎被其扭曲吸收。
“是‘噬灵妖木’！”沈不归惊呼，“而且是变异体！它那些晶石在强行抽取地脉灵机供养自身！那些痛苦的意念，很可能就是被它吞噬的灵性生物残留的痕迹！”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那妖木周围的藤蔓牢笼中，隐隐浮现出许多半透明的、扭曲痛苦的面孔虚影，发出无声的哀嚎。先前姜莱听到的“锁链声”，正是这些藤蔓蠕动摩擦发出的声响，混合了那些残留意念的波动。
“它发现我们了！”林野低喝。只见那噬灵妖木的枝条无风自动，指向四人方向，藤蔓牢笼立刻分出一部分，如同一条条毒蟒，带着破空之声，向四人席卷而来！藤蔓所过之处，连空气都发出被抽干的嘶鸣。
“结阵！防御！”林野长剑出鞘，炽烈的阳和剑气勃发，化作一道弧形剑罡，迎向最先袭来的几条藤蔓。剑罡与藤蔓碰撞，发出金铁交击之声，竟未能将其瞬间斩断，只是阻了一阻，藤蔓上只留下浅浅的白痕。
“好坚韧！”林野目光一凝，这妖木的实力，远超刚才的魇花豹。
陆清言双手结印，一道翠绿色的光幕升起，是木系防护法术“青木华盖”，将四人护住。藤蔓抽打在光幕上，激起阵阵涟漪。“这妖木以灵为食，我们的法术灵力也会被它吸收！物理攻击或纯粹的元素攻击可能更有效！”
沈不归迅速分析：“弱点应该是树干上那些暗红晶石！那是它的能量核心和意识所在！但藤蔓防御太强！姜师妹，你的水灵之力性质纯净，或许能干扰它的吞噬过程！”
姜莱会意，她深吸一口气，双手虚按地面。体内澎湃的水灵之力汹涌而出，并非攻击，而是如同甘霖般渗入脚下大地。精纯的水灵之气带着滋养与净化的特性，迅速向妖木根部蔓延。水是生命之源，与妖木那种掠夺式的吞噬截然不同。顿时，妖木根部区域的土壤泛起微光，那些疯狂舞动的藤蔓出现了一丝迟滞，吞噬灵气的速度明显减缓了一些。
“有效！”沈不归喊道，“它对纯净的生命能量有排斥反应！”
妖木似乎被激怒了，树干上的暗红晶石剧烈搏动，更多的藤蔓从地下钻出，同时，那些痛苦的面孔虚影变得清晰起来，发出尖锐的精神嚎叫，冲击着四人的心神。即使有精神屏障，那充满绝望和痛苦的意念也让人头晕目眩。
“哼！邪祟之物，也敢惑我心智！阳和普照，邪祟退散！”林野大喝一声，将阳和剑气催谷到极致，整个人仿佛化作一轮小太阳，炽热刚猛的剑意不仅逼退了藤蔓，也将那精神嚎叫冲淡了不少。他剑法一变，从大开大阖转为极致的锋锐，剑尖凝聚一点璀璨到极致的光芒，“惊鸿一剑！” 身随剑走，人剑合一，化作一道流光，直刺妖木树干上最大的一颗暗红晶石！
“清言姐，助我！”姜莱见状，知道这是关键时机。她将剩余灵力大部分注入地下，形成一股更强的净化水流，冲击妖木根基，最大限度地牵制其行动。陆清言则立刻将几枚丹药弹向林野前方，丹药爆开，形成浓郁的生机雾气，不仅短暂遮蔽了妖木的感知，其蕴含的生机也与妖木的死寂吞噬之力产生剧烈冲突，进一步扰乱了它的能量场。
沈不归也没闲着，他掏出一个类似镜子的法器，对准另一颗暗红晶石，射出一道高度凝聚的灵能光束，进行定点干扰。
“噗嗤！”
在林野凝聚全部修为的惊鸿一剑下，那颗最大的暗红晶石终于不堪重负，出现了一道裂纹，随即轰然碎裂！一股精纯但充满暴戾气息的灵气从中爆发出来。
妖木发出一阵尖锐的嘶鸣（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精神的波动），所有藤蔓疯狂抽搐，其他晶石的光芒也瞬间黯淡下去。那些痛苦的面孔虚影如同解脱般，渐渐消散在空中。
林野一击得手，毫不停留，剑光连闪，又将另外几颗较小的晶石逐一击破。当最后一颗晶石碎裂时，巨大的藤蔓牢笼如同失去了支撑，迅速枯萎瓦解，化作飞灰。那株漆黑的妖木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最终“咔嚓”一声，从中断裂，倒地不起。
战斗结束，林间恢复了寂静，但那种沉闷压抑的感觉已经消失。月光（光源转换）清冷地洒下，周围的树木似乎也舒展了许多。
“解决了……”沈不归长舒一口气，擦了下额角的汗，“这玩意真难缠，要不是找到弱点，恐怕要耗上好一阵子。”
林野还剑入鞘，气息略微波荡，刚才那一剑消耗不小。他看向姜莱：“多亏了姜师妹的感知和干扰，否则我们未必能这么快找到要害。”
姜莱脸色有些发白，连续催动水灵之力进行大范围净化，对她刚恢复的身体也是负担。但她眼中闪着光，摇头道：“是大家配合得好。” 她能感觉到，经过这次实战，自己对水灵之力的运用更加得心应手了。
陆清言走上前，先检查了一下林野的状态，确认他只是灵力消耗过度，并无大碍，然后又给姜莱喂了一颗恢复灵力的丹药。“这噬灵妖木应是上古异种，在此地沉寂万载，借复苏之机苏醒。将其铲除，也算为这片新生林地除去一害。”
四人稍作调息，处理了一下战场。沈不归收集了一些妖木枯萎的藤蔓样本和碎裂的晶石残片，认为这些材料或许对研究上古禁制或精神防御道具有价值。
月光下，他们继续前行。经过这番波折，四人的默契更上一层楼，对这片看似祥和实则暗藏玄机的新生森林也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归途依旧，但他们的脚步更加沉稳，眼神也更加坚定。家的方向，就在前方，无论还有何考验，他们都已做好准备，共同面对。
夜色渐深，林海幽邃，唯有四道身影，在斑驳的月影下，坚定不移地向着万枯岭，向着流云宗的方向，一步步前行。前方的路或许还有未知，但同伴在侧，信念在心，便是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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