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龙将妻子和孩子从丈母娘那里接回家,三人又团聚一起。两周分离如隔三秋,与娇儿亲昵,又夫妻恩爱。
亚龙将两尺长的黑木雕犀牛摆放在组合柜台面上,苗红抱着儿子小华中对着大犀牛唱儿歌《小牛牛放牛牛》:小牛牛放小牛,牛儿跟着小牛牛;小牛小牛慢悠悠,牛儿牛儿慢慢走……逗得孩子咯咯笑个不停。
一日无休,回到公司后,亚龙分别向相关部门做了口头沟通与书面汇报,说明此次出差考察结果和地区定制产品改进意见。
林经理对亚龙的现场处置给出了积极评价。对于产品故障的理赔处理办法,林经理与米工产生了分歧。由此可以看出,新一代与老一辈人不同的处事观点——米工认为,要严格按照双方当初签订的售后服务合同条款,不能对因用户特殊使用习惯而造成的问题负责,因为那不是产品本身的问题。林经理则认为,要用长远眼光看待问题和妥善处理,为了维护当地市场,可以做适当的让步,多给一些赔付,这样,双方都承担一些,才能将市场做起来。米工则认为,如果不能按照原则办事,则边界不清晰,并且,他并不太看好未来几年的出口前景,还会一直亏钱,因此,不同意吃亏理赔和加大投入。这样的自由辩论让亚龙觉得,这是一个开放的空间,对于更好开展工作是一个良好环境。
汽研所所长老蒋和白工认可亚龙在现场给客户提出的建议。同时,老蒋根据亚龙提供的考察报告,布置了相关技术人员制定出口产品定制方案,在零部件性能指标、装配工艺上做出特别要求。
亚龙带给几位部门负责人木刻雕像,大家都对从非洲飞回来的这些沉甸甸的小东西赞不绝口。
亚龙根据对市场的考察结果,对所有出口产品说明材料做了必要的修改和补充,强调本公司产品对出口地区气候、地理、道路环境和客户使用习惯的适应性,以及与代理商和用户的沟通协调机制等,力求使所有相关资料能够在产品性能和售后服务方面吸引更多人气和关注度。
一个月后,更多的订单从非洲飞来,不仅有坦桑尼亚,也有肯尼亚等周边国家客商发来传真咨询报价。
亚龙开启了对外联络和提供咨询、报价与谈判等多项工作。最为耗时的还是根据订单特别定制产品、商检与发货等工作。每单合同都有单独的要求,为此,他与汽车研究所、质量管理办公室、技术科、生产科、分厂、配套科、销售储运部、停车场,以及合作的出口公司、商检部门、运输公司等单位形成了紧密的联系,随时沟通工作要求。
打通内外大小渠道,是找寻真龙的必要过程。终日乾乾,与时偕行。
第五十一难——应对八方来客之难
亚龙认为出口工作必须主动出击,迎接八方来客,抢抓难得良机。
中国进出口商品交易会是中国产品走向世界的重要渠道之一。广交会由商务部和广东省人民政府联合主办,是中国历史最长、层次最高、规模最大、商品种类最全、到会采购商最多且分布国别地区最广、成交效果最好的综合性国际贸易盛会,被誉为“中国第一展”。公司外贸办公室报名参加了这一年秋季的第八十届广交会。
中国人特别看重整数和“八”这一吉祥数字。这一年的广交会加大了招商力度,邀请国外知名工商贸易团体和高层贸易代表赴会。广州市政府还特别清理了交易会的会外展场,取缔清理临时搭建的展场、露天展场和街边摊位。
公司参展的两辆展车停放在室外车辆展位,这里展车并不很多,仅有两辆合资品牌的中巴车、一些重工企业的工程车、几辆越野车及一些不同吨位的载重汽车。此时,中国的汽车生产技术距离发达国家还有很大差距,汽车出口数量仍然很少。
有了在非洲参加展会的经验,亚龙按照事先谋划的预案从容布置展车和展位,注意严格遵照举办方要求,避免采取像在非洲那样宽松环境下对一些宣传资料的随意张贴方式。他像一个富有经验的老道的出口商那样参展。
布置间隙,亚龙带着强烈的好奇心在室内展馆巡视。
制造业产品展厅里,国产的大型机械、机床、工具等产品正在拆箱布展。这些展品代表了中国制造业的实力和水平,为中国机械制造业企业开拓海外市场提供机会。
轻工业品展厅的展品丰富多彩,各类家居用品、文化体育用具、美容美发用品、服饰家纺、箱包等不计其数。轻工业品是历届广交会重要展品类别之一,不仅满足了消费者的需求,还展示了当代中国的时尚潮流和创意产业的发展,吸引来自世界各地的客商前来参观和采购。
在一个信息技术展位,亚龙看到不少人围观一台电脑的操作演示。展位上方贴着宣传海报——互联网体验。
经过了展出卫生洁具、瓷砖等产品的卫浴陶瓷展馆,亚龙进入了艺术展馆。这里虽然面积稍小,但各类手工艺品、雕塑、绘画几乎占满所有空间,一些看似价格高昂的绘画作品甚至被随意摆放在大门外。亚龙看着放在台阶上的几幅两三米长的巨幅画作感到不可思议,其中有身穿古装,吹奏传统乐器的恬静少女,有身裹厚重羊皮袍行走的粗犷藏人,有身着丝绸黑袍,弹拨西洋乐器的金发碧眼女郎,等等。亚龙怀疑这些如此眼熟的画作的真实性。当看到画框角落里标价数万元的标签时,他感到震惊,确认这些必是陈先生的真迹无疑。他有伸手去触摸这些将要走出画面的人物的冲动,但是,强忍住了自私的欲望。这些画面也是他早年曾想描绘的景象。他能确定,这些都是收藏级的画作,如果有足够的钱,他想,会买下这些构图优雅和细节精致的油画——十年后,他在互联网上看到这些画作中的一些作品已经上翻了十几倍的价格;二十年后,这些画作已经翻了几百倍的价格。不过,彼时亚龙也没有感到遗憾,因为他当时虽然有投资的这份心情,却真的没有这份支付能力,只是确认自己对画作的鉴赏能力是千真万确的。
脚步又将亚龙带回到互联网体验展位,此时展位上空无一人。他坐下来,拿起鼠标,第一次接触互联网。不知道面对的这是个什么东西,不知道通过它可以做些什么。凭着直觉,他在界面中间的一个空栏里分别输入汽车、进出口、市场等词汇,点击侧旁的“搜索”一词,显示出几条似乎有些关联的文字内容,但更多的内容都风马牛不相及。
开幕式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各位领导的讲话传达了国务院、外经贸部新的指示精神:外贸当前要转变观念,要把以出口创汇为中心的观念转到在讲求效益的基础上扩大出口的观念上来,效益第一,不要盲目地追求无效益的出口或是亏损的出口。亚龙想,国家的要求与公司拓展市场的先期投入也并不矛盾,为了获得更大效益而投石问路还是必不可少的。这进一步坚定了他在展会期间与外商灵活沟通和报价的信心。
10月下旬的广州仍然骄阳似火,展车被晒得烫手,树荫下的气温也令人燥热难耐。亚龙不停地喝水,身上的体恤衫整天都被汗水浸透。
来观看展车的客商并不多,带来的那些单页画片资料并未像在北京举办的国际汽车展那样散发给络绎不绝的观众,只有真正对汽车感兴趣的外商才来展位查看,获取资料。亚龙与乐观开朗的非洲裔商人沟通;回答彬彬有礼的中东商人各种问题;应对自信满满昂首阔步的东南亚商人对车辆性能的一系列质疑;还有金发碧眼的欧洲商人默默仔细查看车辆,提问关键性技术指标,亚龙也从容交流。
中东客人又来了展位两次,终于忍不住对亚龙表示:“我们的顾客一直都在使用日本的汽车,如果看着与日本车一模一样的中国产品可以替代日本汽车,那我们宁可尝试购买中国汽车。比如你们的汽车,看上去还不错。”
亚龙表示:“我们的汽车可以根据出口目的地的情况和客商要求进行定制,满足顾客的使用要求。”
他喜欢见到这些身材挺拔的英俊青年,他们五官精致,眼窝深陷,鼻梁高挺,脸颊轮廓线条俊美,由内而外散发出魅惑的性感味道,长长的睫毛下幽静的眼神蕴含着迷人的深邃秘境,使亚龙想起在少年宫素描训练所参照的石膏头像,那些石膏像好像就是参照他们的头型塑造而成。
东南亚商人也是多次来到展位前,反复提出同样的问题,质疑其与日本车的质量差距。亚龙不厌其烦地逐一回答,从不过高自我评价,也不做过度的质量承诺。最后,他们称,虽然对现场样车比较满意,但对于公司的情况还要仔细研究,再做调研。
当时,除了几家居于首位的汽车企业,其它汽车企业没有自主出口权,与外商结伴而行的国内进出口商便成了国内企业与外商的必经桥梁。
为期两周的展会期间,一些展车的参展人员不见踪影,客商来问亚龙,亚龙摊开双手做无可奈何状。亚龙很同情和理解这些展商,毕竟他觉得自己好像确实已经被烤焦烤透了。
此时,苦行僧的念头初露端倪,要成大事,必经大难。找寻龙的踪迹必定任重而道远,没有经历磨难,如何寻得真龙。
每天闭馆后,大巴车将参展商送回位于郊区的住处。有时错过班车,亚龙就自行返回宿舍,但此处交通不便,他也不敢总是如此。偶尔自己安排时间,他便沿着广州的街道行走,直到天黑。广州的街道虽然普遍不如北京的大街那样宽敞,但异常繁忙,四处狂奔的摩托车就如同北京街头的自行车一样密集如潮。
他肩背双肩包,一副明显来自北方异乡人的模样,左顾右盼,踟蹰在沸腾着商业气息、躁动不安的街道上,有时从蹲在马路边沿的精明的当地人眼前经过,多少感觉有些不自在。快节奏的广州生活,很少有人不在忙着为将时间兑换成人民币而忙碌,这些闲人对路人冷静地观察,显得不伦不类。偶有年轻人急匆匆从亚龙身旁经过,从裤兜掏出烟盒时将厚厚一沓百元大钞掉在亚龙脚前。他知道,这不是一般人眼中凭空掉下的馅饼,而是血腥的钓鱼钩;如果真是拾到了别人掉落的东西,也会还给失主;但在这里,还是不要轻易去碰这些显而易见的血腥的鱼钩。
街边时尚小店鳞次栉比,店长总是热情待客。他知道妻子善于钩织毛线服饰,对于新鲜图案总是充满好奇。于是,他在时尚店中为妻子挑选衣服格外精心。花色毛线外套要颜色素雅,图案精致,适合在北方室内室外休闲穿着;为矫治她走路爱踢小石子儿的毛病,选择棕色压花头层软牛皮牛津软底鞋,让她因珍惜礼物而不舍得去乱踢,乱踢伤鞋的后果将是无法简单用鞋油修复的;他又去白马服装市场,在这个高达九层的大批发市场,经过反复比较,甄选了一款天鹅绒长款大衣,绒毛像貂绒一样细密柔软顺滑,黑里暗透幽蓝,衣领、衣袖和下摆也毛茸茸如云朵一样可爱。他相信妻子会喜欢这些礼物。为娇儿选购了憨态可掬的忍者神龟玩偶、配套装备小摩托车和直升飞机。孩子会叫爸爸了,他会和儿子一起玩儿这些自己也从未接触过的有趣的玩具,一起探索未曾探知的世界。
他寻找当地最具地方特色的地方,以探寻龙的踪迹。
越秀公园名闻遐迩。据说,伟人曾七次在园中游泳,公园还曾接待过20多个外国元首及友好团体前来游览。亚龙慕名而来,一探究竟。
公园山水相依,亭、台、楼、阁、廊、榭等园林建筑极富岭南特色。五羊石像屹立在公园的木壳岗上,被视为羊城的标志。园中越秀山具有深厚文化底蕴。两千多年前,南越王赵佗就曾在此山大宴群臣,越秀山上有越王台旧址。从地图上看,白云山和越秀山像巨大的苍龙,在珠江畔形成“飞龙吸水”之势。流经山旁的珠江年径流量在全国江河水系中仅次于长江,是黄河年径流量的7倍之多。既然如此,越秀山乃风水宝地,丰沛的水源足够龙族汲取。
又有传说,明太祖朱元璋称帝定都南京,一次游览南京钟山途中,发觉东南方的广东海面笼罩着青苍苍的一股“王气”,似有“天子”要出世了。为了镇压“龙脉”,免除明朝的祸患,朱元璋命人在发现王者之气的越秀山上建造了一座楼将王气镇住,这便是今天的“楼成塔状,塔似楼形”的镇海楼。
既然这里曾经成为那么多现世龙的汇聚之地,山上还镇着一条龙,那么此地必有龙的存在。未来寻机定将镇海楼挪开,将被镇住的龙族释放出来,便可以得见龙的真容。像热映的影片《勇敢者的游戏》那样激动人心的时刻,必将再现。
绿色“世界朋友鳞片”贴在左手上,与右手的红土地色“广交朋友鳞片”相呼应,实现左右开弓,与天下朋友手拉手,喜迎八方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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