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丁:你为何不去搭救你如此心爱之人?她曾为你脱离了世上庸俗的人群。
第四十二难——龙恋之困
数年来,企业通过阵痛式改革,破除了“大锅饭”体制,裁退了部分“老弱病残”等工作低效人员,提高了工作效率,职工收入有了明显增长,同时,工作节奏也更加紧张。
作为制造企业,一线生产操作工人的数量占比最大。那些懂技术,又有管理实践经验和敬业的人员自然会被委以更多职责。尤其是新技术与新管理手段的施行,为那些接受新事物速度快、实践能力强的年轻人提供了更大施展能力的舞台。同时,“能者多劳”也更多地体现在这些人身上。
按照公司的质量管理体系要求,每半年进行一次的公司质量管理体系内部审核工作将再次开展,审核启动前,白工对二十几名内审员又做了一天培训和战前动员——白工将每次内审都称作打一次不大不小的战役。
亚龙投入紧张的准备工作中。内部审核是保证质量管理体系有效性和符合性的重要环节,要求内审员不但具有良好的沟通能力和分析判断能力这样的基本素质,还要具备与审核对象相关的专业知识和技能——不能对着专家说外行话,每次审核前必须做好相应准备。
每次审核工作中,每位审核员分工不同,审核任务都有变动,所以,要仔细研读相关体系文件,熟悉要审核部门的主要工作流程和工作指导文件,从中发现要审核的关键工作过程与步骤节点,预测可能产生的各类问题;在此基础上,制定审核文件表格,根据表格内容进行审核,并能够在审核过程中根据突发情况灵活应变,监测相关工作流程的实施情况,做出定量和定性评估,提出问题和改进建议。后期还要跟踪督促纠错与整改措施落实情况。
亚龙不得不让工作占据自己的大脑,竭力将那个女孩儿的事放到一边。按照总计划编制自己负责审核部门的审核实施计划——时间、地点、审核范围和审核人员等,准备管理文档、程序指南、监测和测量结果记录表等文件。
这段时间,他觉得工作是个好东西,虽然有时工作像块硬邦邦冷冰冰的铁板,但自己可以像块磁铁一样被工作牢牢地吸住,精力集中,全神贯注于要做和正在做的事情,不会吊儿郎当地胡思乱想。
这天,亚龙还在调整修改内审所需文件,为即将开展的审核工作做准备,电话铃声响起,小葛接听电话,说是找小俞的。亚龙为不是找自己的电话而松了一口气,他明知道这是一种逃避,但工作已使他心无旁骛。
小俞从图纸上抬起头,手按绘图板扭转着腰身站起来,兴奋地扎煞着双手,踮着脚,迈着小碎步去接电话。
小葛开玩笑,“哎呀,肯定是好消息哈,瞧给俺们小俞高兴的,哈哈。”
小俞有意无意地重复着电话中的对方的话:“好的,今天下班,在车站,好的,紫光电影院,好的……谢谢!拜拜。”
放下电话,她毫不掩饰因为接到邀约而感到的兴奋和骄傲,踮着脚轻快地返回自己的位置,在座位上左右摇摆扭转腰身。
小葛摘下眼镜,揉着因长时间盯着图纸而发涩的双眼,开玩笑道:“哎呀,春天来了,是约会的好时候了,哈哈。亚龙这一阵子没有电话了,该是果子成熟了,都用不着电话沟通了,直接面对面了吧?”
亚龙右手扶着额头,手肘支在绘图板上,轻轻叹口气。
亚龙的思路被从工作的铁板状态中拉扯出来。小俞的幸福状态就在眼前晃荡,搅得他有点儿心烦意乱。
他边做眼保健操,边整理思路。与其被动心猿意马,不如主动考虑办法。
上次看完电影后,苗红打来过电话询问他的状况,之后,两人未再见面。苗红不再打过来电话,可以解释由于太忙了,好像总是很忙;自己不给对方打电话,是否需要个理由?什么理由能够解释不见自己女朋友的原因呢?
既然没有理由,那就去直面她,逃避不会带来你需要的改变。
亚龙给苗红拨通了电话。
小葛不失时机地又活跃气氛:“哟,亚龙也坐不住了。”
休息日,亚龙和苗红在天坛公园见面。
亚龙低头在公园东门前徘徊,琢磨着今天要应对的主题。
当一个高个儿女孩儿脚步轻快地从体育馆路方向朝这边走来,她的青春活力又使亚龙几乎怀疑念念讲的那个困扰他多少个日夜的故事。那个女孩儿身着白色连衣裙,白袜,黑色厚底漆皮鞋,仿佛与她的圆圆的蘑菇头形成某种对应。她怎么会?怎么可能会——?
他们还像之前一样有说有笑。两人从东门进入,往西走,到甬道的南侧去看七星石。几块两米来长的大石头上雕刻着山形波纹,错落有致地摆放在萋萋绿草之中。传说,这七块石头是天上掉下的陨石,又说,它们代表着泰山七座山峰,是泰山之神送给皇帝的礼物。
苗红数了一下,“哎呀,怎么是八只?”她又用手指点着数了一遍,“就是八只星星哎。”
亚龙说:“好像听说,是满族进入中原后,乾隆皇帝命人又增加了一块石头,象征着满族也融入了中华民族,华夏一家亲,江山大一统。”
“是这样啊,真有意思。”苗红像一个小女孩儿听到了好听的故事,轻轻拍着手。
“它们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苗红天真地问。
亚龙觉得女孩子真是傻得可爱,或者说无法理喻;应该是说她们天真好呢,还是说她们真的没有脑子好呢?
“哎呀,”亚龙说:“你看,这些石头都是由差不多大的青石雕刻而成,不可能有这么大小整齐划一的星星从天上掉下来,而且,它们上面的纹路都是人工雕凿的,怎么会是天上掉下来的呢?”
苗红用拳头捣了亚龙胳膊肘一下,“这些我还看不出来吗?你以为我傻啊?我是说七星石的原石来源,因为,毕竟这是皇家园林,皇帝要用的石头,不会随随便便找块普通石头就对付了。”
“你说的这倒也是。不过,我认为,这些就是普通的石头。无论如何,这些石头将天与地勾连了起来;如果它们来自天上,那么也是经历了亿万年的淬炼,现在落到了地上,成了人间神物,所以,可以说它们是天地造化;哪怕它们就是地球上的原石,那也是天上来客的兄弟,也是宇宙淬炼的精华,所以,才能在此担当重任。”
“你说的真好。”苗红拍着手说,又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边上的牌子上面写着呢。”亚龙指了指立在不远处的牌子。
“我怎么没有看到?”
“我在读的时候,你在左顾右盼看热闹啊。”
“那你正好可以给我讲讲喽,这样更精彩更生动啊,哈哈哈。”
亚龙好像要气坏了,女孩子是男孩子的反转面,她们的聪明用到了不同的地方,很多事儿也许不是她们不知道,而是在用这些东西来投喂男人,用这种方式使男人们自以为是,自觉高大、强壮和威猛,实际上是引导男人关注女孩儿、呵护她们、保护她们呢?想到这里,又觉得苗红高深莫测,那个诡异的念头又从心底翻涌上来。
两人流连在七十二连廊,连廊始建于六百年前,宽五米,长三百五十米,连缀祈谷坛、神厨院和宰牲亭。每当皇帝祭天时,通过这里将宰牲亭、神厨院、神库存放的祭器祭品送至祈谷坛,所以也俗称“供菜廊子”。
连廊北面的高墙阻挡冬季凛冽的寒风,南侧密植沙地柏,远处是高大繁茂的侧柏。亚龙建议坐在连廊一个僻静处,背向偶尔有人经过的连廊,面向郁郁葱葱的植物。
“苗红,最近怎么样?”亚龙为脱口而出这样对女朋友的问话而感到失败。
苗红倒是没有在意,她说:“挺好的,就是比较忙,正在指导公司新来的几个实习设计师,虽然男孩子留着小胡子、戴耳环、装成熟,女孩子扎鼻环、染黄色绿色的头发装酷,但都还是些孩子,有很多事情要教给他们,同时,还有很多东西,要靠他们自己去领悟。但是,他们有些想法还是挺有创意、挺好的。”
“念念最近怎么样?”
“她也忙着。”苗红漫不经心地说。
“在忙什么呢?”
“你那么关心她干什么?”苗红不满地问。
“你们不是好朋友嘛,经常形影不离,就是好奇你们一起在干什么。由于关心你而关心你的朋友,爱屋及乌嘛。”
“呵,你倒会说。”苗红微微撅嘴,轻轻扬了一下头,说:“最近,我们俩确实联系不多,你知道,她正在与你们公司厂报那个叫广什么的编辑热恋呢,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在她眼里,那个家伙又高又英俊又精明强干,还会哄人,她都没工夫搭理我了。”
“我们不是在一起吗?她不理你,你也不用搭理她。我们俩在一起就好了。”
“当然是这样了。”苗红呆呆地看着低矮浓密的沙地柏丛,平静地说,显然是没有消解心中对念念的嫉妒。
“苗红,我喜欢你。”亚龙看着苗红甜美的侧影说。
“我也喜欢你呀。”苗红不痛不痒地说,却并不抬头看他。
“可是,我觉得我喜欢你要远远胜过你喜欢我。”
“为什么这么说呢?”苗红不满地说,终于转过脸来。
亚龙灼灼的目光使得苗红不得不将目光也转过来,双方目光对在一起。
“苗红,”亚龙抓起苗红的手,紧紧握在手里,容不得她抽回去,说:“苗红,我喜欢你,你应该知道的,你能体会到的。”
苗红痴痴地看着亚龙,“是的,我知道你是真心的。”
“那么,你呢?你认为怎么样?”
苗红看看亚龙的左眼,又看看亚龙的右眼,然后说,“是不是念念和你说什么了?”
然后,她说:“确实像你所说,我能够感觉得到,你喜欢我要胜过我喜欢你,这又使我感到惭愧。可是,你知道,我也喜欢你。”
苗红转过脸去,望着连廊前面高大的侧柏,“我长这么大,只有母亲在我身边伴我成长,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曾经应该可以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但是,落魄到社会最底层。她是个坚强的女人,将我拉扯大,在别人眼里,她可能已经变成了一个普普通通的街道大妈,但是,我永远爱着我美丽的妈妈。
“当然,还有曾经爱护我,给了母亲和我很大帮助的黄妈妈,就是念念的妈妈。我妈妈说,是黄妈妈和黄爸爸给我起的名字,黄妈妈好几次保护我妈妈和我,不时还给我们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黄妈妈是我们的恩人。
“我最要好的朋友,也可以说是唯一的朋友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念念姐,我们是那样心心相印,我们相互之间就像是对方的一面镜子,她想说什么,我也想说什么;我想要什么,她也想要什么;她想做什么,我也想做什么……
“嗯,你捏疼我了,”苗红从亚龙手里抽出双手,相互揉搓了几下,疏通血脉,然后,将亚龙虚握的双拳打开,四只手两两握在一起,“亚龙,现在有你,我能体会到来自你的关心爱护,能够感到安全,我希望和你在一起。”
苗红将头靠在亚龙肩头。
亚龙侧过头来,亲吻苗红的额头。他们静静地坐着。
“我知道你对我是真心的,”苗红说:“我前一阵儿还曾胡思乱想,是我命苦,不该享有一般人能够有的幸福,或者我命中注定就是一个没有父爱、被上天遗弃的孩子。
“我对爸爸没有印象了,看到别的孩子骑在爸爸脖子上,就问妈妈,我的爸爸呢?妈妈一直说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我逐渐长大,感觉爸爸去的地方好远好远,总也回不来,我开始恨他不要我和妈妈了;直到我很大了,才从书里和电影中知道很远的地方有多远……”苗红抽泣起来,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落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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